余企仁一笑,回到屋里,心里思量:“怎么写?这二年说真话难,把真话写出来给别人看更是难上加难。”匆匆煮晚饭吃了,喇叭上传来公社播放的收音机声,德黑兰亚运会中国足球小组赛被淘态,想起上次回城,在体育场看省足球队与国内强队比赛,观众台坐满了人,雄起声震天动地,人浪一波接一波,当时随手作了一首诗,不如拿出来用。点亮灯,找出纸笔,趴在灶头写出,修改一阵誊出来。
季登林走来,问:“你在搞啥?”
余企仁把纸递给他,问:“如何?”
季登林对灯看上面写标题是“绿茵情”,看那内容:
足球与地球猛烈碰撞
全世界都感到力的震荡
无论走向天涯海角
我的心都和足球同时跳跃
我们是绿茵世界落后国度
屡遭失败
任人宰割
多少次梦闻胜利的凯歌
醒来见将帅英雄泪落
绿茵梦做了一代又一代
失败的悲伤快塞断绿茵长河
我希望自己是绿茵猛士,
在拼搏中雄起不屈的精神
但我只是普通球迷
摇旗呐喊是我的本份
我们的激情在呐喊中爆发
我们的人浪像海啸奔腾翻滚
我们的波涛将冲毁一切障碍
定要把中国足球涌上绿茵的峰顶
季登林看完说:“通则通矣,好则未必。”
“怎么说?”
季登林把纸放在灶头,说:“这二年讲政治挂帅,政治是统帅,是灵魂,一切东西都要为政治服务。你这首诗充满个人感情,和报纸上说的文学艺术都要为政治服务没一点关系。”
余企仁点点头,说:“你说得不错,看来得另写一首。”
喇叭上传来义勇军进行曲,原来是中国乒乓球队获得冠军,正在升旗。余企仁眼光一亮,说:“我灵感来了。”拿起笔,匆匆写出来,一起呵成,递给季登林,笑说:“如何?”
季登林看了说:“这篇还将就,满篇都是五星红旗字样,不如就叫五星红旗升起;你这句‘南京大屠杀永难忘记,落后就要用血肉去填冰冷的河川’还有点意思。”
余企仁道:“当年外国联军那么一点人就打到北京,可悲啊。中国那么多人,就是排着队冲,也把他们消灭了。火烧圆明园那天,应作为‘中华耻辱日’。”
季登林道:“朝政**,有什么法?”
余企仁道:“纵观中国,凡是强盛的朝代,都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朝政**,离国破家亡就不远了。”
又是逢场,大早,季万成走来,说:“去不去赶场?”
余企仁道:“反正没事,正要上街买点盐。”季万成道:“我们走大沟的路,顺便去看看我们的专栏。”
行至岔路口,那里果真立了个土墙,用石灰刷过,顶上盖了岩石片遮雨。过路行人随意流览一下,转到土墙后面,便立在墙边看,有个学生在那里抄。
走到土墙跟前,只见正面贴着批林批孔的文章,后面贴的诗,其中一首引人注意,看诗内容写道:
五星红旗冉冉升高
义勇军进行曲响彻云霄
中华民族再次崛起
虎视五州风云
耳听四海惊涛
五星红旗升起在世界中央
进行曲响遍所有的地方
尊严在国歌中提升
吼声惊回逝去的国殇——
虎门闪现不屈的火焰
圆明园的火光照亮强盗的嘴脸
南京大屠杀永难忘记
落后就要用血肉去填冰冷的河川
井冈山点燃星星之火
燎原成烈焰把散沙锤炼成精钢
进行曲鼓动我们奋勇前进
去征服一座又一座高峰
余企仁道:“想不到党世英还有办法调动秦禹犫派人打土墙。”季万成道:“他要是不派人打土墙,就说他不支持批林批孔运动,不支持革命群众的政治热情。”
二人又在专栏正面流览一阵,便朝街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