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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怀池这时候也回来了,他也听到了这一番话,心道:阮绫果然没有放过苏妃。
想归想,他什么也没说,就撩袍子慢悠悠坐回了阮绫身旁,自己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尚还温热的绿茶,盯着飘起的白烟老神在在。好似事不关己,隐形人一般。
苏榴心知自己只能依靠阮家才能去参加选秀,当下也不再舍不得了,立刻在心里问:“系统,这个新手礼包怎么换?”
说起这个来,00213就来劲了,它立刻解释道:“新手包特别优惠,宿主可以选择一个人选取少量好感进行置换。不过被置换的人好感会永久消失。”
“这还能算新手优待吗?能不能再给我优惠一点?”苏榴讨价还价的本能立刻出来了。
“这当然算是新手优待了,这个好感清零技能可是神技之一!等宿主过了新手期,没有大量积分点,根本无法使用。置换和积分点的使用都是因为能量守恒定律的存在,这是宇宙间不可动摇的法则,不是我想给宿主优惠,就能给宿主优惠的。”
00213侃侃而谈,不过心里也有点虚,正常情况下,这个新手优惠包不需要拿其他人的好感置换,可以使用它自身的能量给予宿主优惠。不过现在它没有能量了,没有办法,只能选择这个备用续航方案了。
“那我能选谁置换?”
“所有十尺内正好感的人都可以。”00213机智又贴心地给苏榴列出名单,“现在离宿主最近的几个人,阮喻好感50点,时怀池好感10点,二丫好感20点,宿主需要10点好感来置换一个时辰阮绫的负无限。”
苏榴心道:阮喻的好感不能减,丫鬟只有20点好感,再减就要对自己不忠了,也不能减,那就只能减未来丞相的了,将来若有需要,再想办法涨回来就是。不过自己与丞相素未谋面,丞相居然能对自己有好感,苏榴心中十分意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只盯着一杯茶水发呆的时丞相。
虽然选取时丞相对她的10点好感,换阮绫一个时辰。这种有去无回的置换让苏榴想起自己上辈子拆东墙补西墙的悲惨境地来,拆掉的东墙总是永远拆掉了,西墙却也晃悠悠的随时能再塌下来……
苏榴打了个冷战,这辈子不能再过这种日子了!
一想到这,苏榴就咬咬牙,跟系统兑换来了这个好感清零新手包!“我准备好了,你用吧。”晋江系统00213答应了一声。一时万籁俱寂,天地间只有碧澄的蓝天,飘忽的白云,贴在树上尚未撕下的囍字,和秋天里枫红的落叶。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系统就已经对苏榴说道:“好了,宿主,你快趁这一个时辰把名额保留下来吧。”
苏榴什么也没看到,心中颇为迟疑,“真的好了?你做了什么?”
“真的好了。宿主,我已经对阮绫施加了为期一个时辰的好感清零术,你快一点,别拖拖拉拉的,耽误了终身大事。”
好感清零术,其实在系统所在世界来说,本质上就是一种心灵催眠术,只不过新手催眠低级一些,又几率被被施术者察觉,中级不易察觉,但也有时间限制,高级催眠术最厉害,是真正的神技,一经催眠,终身不逆。不过越逆天的技能,要付出的能量和代价就越多,几乎没有宿主能兑换到这个神技就是了。
苏榴虽然不知道阮绫是如何劝服阮喻取消了自己的名额,但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阮绫说的话,得让她自己吞回去,她才有可能保得住这个名额。
念及此,苏榴便上前几步来,也不问究底,只是委屈地红了眼眶,“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将来我若是能入主后宫,必当竭尽全力回报,若有半点虚言,定遭天打雷劈。”说着话,便盈盈幽幽的目光落到了阮绫面上。
阮绫坐在微风之中,秋风将她的刘海发鬓弯弯吹起,偏了一缕在她面颊上,平添几许俏皮里的飘逸。但人不可貌相,阮绫心里正想着如何一锤定音,彻底把苏榴的路给堵死。
只是听了这番话,她不知为何,忽然心中产生了一丝迟疑和迷惑。阮绫看着苏榴这尽力想要讨好自己的委屈隐忍模样,竟忍不住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对苏榴这么赶尽杀绝呢?
其实仔细想想,士农工商,商户本就已是最矮人一等的末流,苏榴她又从小出身就是庶女,本就矮人两大截。时人极重出身,出身之外,男子唯有举孝廉上进,女子唯有做妾方可晋身。
若说阮绫是生来的凤凰巢里凤凰命,苏榴她就是土鸡窝里土鸡身。苏榴这个人既是这般出身,她除了自己杀进宫去,她哪里还有别的青云路可走呢?
念及此,阮绫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她就不是很想取消苏榴的名字了。
阮绫皱了皱眉,心里很奇怪自己居然会对苏榴起恻隐之心,可她将苏榴又看了看,那种感觉便更强烈了。
苏榴已经又上前半步来,半屈了膝盖,这是相当谦卑的姿态了,态若丫鬟。她隐忍且又关心地说道:“今日本是姑娘回门之日,却要累得姑娘为我的事忧心,本就是我的罪过了。就算最后真的不荐我,我也没有怨言。”
你这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没怨言啊。
论起辈分来,苏榴该算阮绫的小姨,现在却一口一个姑娘,可见是把自己摆到了极低微的位置。
阮绫一边腹诽,面上也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听得苏榴收拾了一下心情,拿帕子隐晦地擦了擦眼角,眼眶薄红地问:“阮妹妹,你这几日可过得开心?”
开心?那自然是开心的。除了你苏榴和邵曜,这世上谁还能给她不开心?
阮绫心中又是矛盾非常地拉锯片刻,终究还是恻隐之心占了一点点上风。她点了点头。
时怀池将苏榴的模样看了看,微微半偏过身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收起了老神在在的神色,看起来竟然有点严肃了。
苏榴眼眶更红,神色更为凄婉,她惶惶然之色问道,“姑娘你是明月星辰,胸怀瀚海,而我只是沧海一叶,浮若飘萍。若姑娘能将你的些许开心稍稍分我一些,于我便是十足要飞上天一般的开心了。我年纪已经大了,这还没有定下亲事来,可不就是我爹希望能进宫去吗?若是进不去,我……我……我不知将会是什么命运了……”苏榴掩了帕,神色更为凄婉。
阮绫一听,心里莫名其妙地又觉她更是可怜了一些。
虽然她心中奇怪,终究是随心所欲之人,心里转了几转,还是转头跟阮喻说:“爹,这世上什么话都能乱说得,唯有誓言不可乱发得。苏榴一片赤诚之心,我们不若就相信她这一回?”
“那你先前说的那族妹呢?”
“族妹年纪还小,等下一轮选秀,也等得住,还是把机会让给苏榴吧。”
苏榴如此言语,阮喻早已心都化了,现下阮绫也松了口,他便再无异议,立刻拍板赞成,“我就说呀,这名字都递上去了,再改总是不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时怀池端着茶杯半天没有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阮绫,好像今天才重新认识她一样。不多久,他这惊讶的神色,就变成了一种迷之怜爱的眼神。
阮绫将此事定下,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太得劲的感觉,想回去了。便转头去看时怀池,被他这奇怪的眼神撞了满眼。
阮绫:“……”
总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时怀池还记得,上辈子阮绫失宠最厉害的时候,据说先帝还给过她一巴掌,即便如此,那时阮绫也没有给过苏榴好脸色,三伏天还要罚她跪宫门,逼得先帝给苏榴一口气从小贵人提成了跟皇后能别脸色的贵妃。
现在阮绫居然能为了家族的前途,忍下这口积年恶气,给她一次再入主后宫的机会,怎不叫时怀池大感意外?
意外之余,便是心疼了。
时怀池接收到阮绫无精打采的眼神,她翘翘的睫羽,都几乎在眼下投出一片青影来,比之来时岂止差了一星半点的精神?心中愈发怜爱,便站了起来,同阮喻告辞。二人出得阮府,回到了马车上。马车叮叮当当地行驶起来,时怀池看阮绫也谈不上高兴,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奇怪,问她:“你怎么放过了苏榴?”
他已经做好了阮绫若是跟自己诉苦,便好好安慰她的准备。
阮绫迷迷糊糊的,心中也十分糊涂。她总觉得自己跟苏榴该是有血海深仇的,不应该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她,可事实就是自己的恻隐之心就是动得厉害,她愈想,便愈糊涂,如何又能与时怀池说得清?
阮绫一时只好沉默以对。
时怀池愈发觉得自己猜对了,开口道:“我倒是觉得你这一步走得不好。苏妃入主后宫不是好事。”
阮绫抬起头,“为什么?”
“贱时过卑者,贵时愈倨。来日苏妃真当了皇后,你们阮氏的日子怕是会不好过。”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时怀池浅浅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被阮绫的歪理胡言绕跑,他按住阮绫的肩膀,“现在这里也是你家了。”
阮绫仍然满含微笑,她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种客套性的笑容,时怀池一看阮绫这么笑,就知道她心里不知在腹诽些什么。
他也知道阮绫是外软内坚,冷心冷肺,软硬不吃之人,但再怎么知道,时怀池还得努力让她吃吃看。便劝她说:“你可好好想想,你一时冲动,去找了皇上,是不是对我们三家都不好?是不是对整个大齐都不大好?”
她阮绫的那点情情爱爱,哪里能与大齐国运比肩呢。阮绫便是又笑了一声,闷在了喉咙里,不响,不清透,又极短促,是嘲还是纯笑,叫人一时分辨不出来了。阮绫这才同时怀池解释:“我真的只是去找林景帮忙,拜托他在初选关头给苏榴不过,我不是去找邵曜的。”不知为何,她也不自称本宫了。
时怀池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既然不要苏榴去选秀,在你家中时为何不一口回绝?”
真是好问题。
阮绫还是那样小小地歪着头,还是那样满含客套的微笑,“如果我说是因为我拒绝不了呢?”
“你在开什么玩笑?”时怀池又皱起了眉,根本不相信。
时怀池这种反应,阮绫大抵是早有心理准备,真是一点也不意外。今天之前,如果有人跟她说,自己因为某种奇怪的邪法做了和意愿完全相背的事,她也只会当这个人是自作聪明企图糊弄自己。
所以阮绫也只是又笑得更厉害了些,看着时怀池说:“本来就是开玩笑。”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云纱红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开得盛的桂花,和挂满树的小梨子,“万一我在家中阻止了苏榴,她以后还是进了宫,且做了皇后呢?我得做得让她挑不出理来。”
这倒是合情合理的理由了,时怀池似乎也没有了再阻止阮绫的缘由,只是心里仍旧不得劲。
他想来想去,也走到了窗边,顺着阮绫的视线落到外面去,“这样吧,你要找林景可以,不过要由我出面找他。”
阮绫一双眼瞪得比兔眼还圆溜,语带诧异:“为什么?”
时怀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正好我在御书房当班,跟林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方便一些。你什么时候去,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合着他是想做这个中间介绍人,好阻挡自己以后随便地找林景打探消息吗,阮绫心里有点意外,不过她也没打算拒绝。
现在时家得算是阮绫的大本营了,将来免不了阮绫要在这里慢慢放置心腹和有用的人,她也不希望跟时怀池闹起矛盾来,导致后方不稳。阮绫就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眉眼弯弯地同时怀池说:“我想吃蜂蜜桂花炖奶了,你吃吗?”
“肚子饿了?我让厨房给你热着菜的。”
“不想吃饭,就想吃炖奶。”
阮绫坚持,时怀池也就没有太大异议,便依了阮绫。阮绫就叫人去做了两人份的炖奶和一些咸口甜口不同的糕饼。桂花是树上现摘的,撒到炖奶上,便特别香甜一些,还带一股植物特有的清新之气。阮绫舀了两口滑溜香甜的炖奶吃下,精神终于微微地提振了。
苏榴爱喝牛乳。
每天至少要用八百升,七百八十五升用来沐浴,十升用来洗脸,还有五升用来吃喝,用不完就当天倒掉。
她受宠最厉害的时候,御膳房那群捧高猜低的,连只拿来吃喝的新鲜牛乳都不供给自己。所以阮绫当年袖手熬死邵曜后第一件事,就是断了苏榴的牛乳供应,一滴也不给她。
她吃着这碗炖奶,就是要提醒自己,自己虽然最后败在了她那招起死回生上,怎么说也还是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赢过苏榴一阵子,这就说明苏榴虽然邪性,可她不是不可战胜的。
阮绫这么想着,没几下就吃了大半的炖奶。好似甚是怀念一样。
时怀池偏头看着她这只比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优雅一点点的吃相,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苏妃每天至少要用八百升牛乳的奢侈作风来。时怀池也是见惯宅院内斗之人,看阮绫如此吃相,免不了便要多想一些。
他心道:阮绫本就心眼不大,焉知那些年受过苏妃多少欺负?积仇多重?罢了,既然她要跟苏妃死磕到底,自己便见机帮一帮她好了。
念及此,时怀池看向阮绫的眼神便更怜爱了一些,他把自己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紫薯饼往阮绫面前推了推,“你晚饭也没吃,多吃一点,免得睡到一半饿了。炖奶凉了,吃多了胃冷,吃点饼也好中和一下。”
阮绫抿掉一勺的炖奶,转头瞥了瞥时怀池,便捡起了筷子,也夹了一个紫薯饼过来。热乎乎的一口下去,胃也热乎了,四肢似也更暖和了一些。阮绫便朝时怀池笑了笑,低头又拿调羹刨炖奶。一口奶,一口饼。
时怀池面上不笑,眼神里已然透了浅浅的笑意出来。他一眼不错地看着阮绫慢条斯理地把紫薯饼全吃进了肚子里。
二人既然达成了苏榴选秀的共识,这一晚同床异被便睡得异常和谐,阮绫也没有半夜惊醒了,一夜好梦到天亮,第二天醒来,就看到时怀池隔着被子拿自己当抱枕使,面是玉色,眉朗疏疏。睡着了都有一脸柔和的正气,简直与她的无情无义两相背驰。
阮绫移开了眼,目光落在了头顶的床板上,白天就能看得清上面的雕花了。先时未曾细看,现在仔细一看,头顶竟只有葡萄红枣和祥云,压根就没有石榴……说起来,这床不是应该是自家做的么,怎么没有石榴呢。阮绫记得自己上辈子嫁进皇宫,邵曜为示爱重,她还是带床进宫的呢。自家做的床上的雕花,自然百福齐聚,石榴也是有的。后来阮绫就让人把床也烧了,重新造了一床不带石榴的,晚上才睡得舒坦了。
这床怎么没有石榴呢?
阮绫心中既是疑惑,又隐约好似能猜到一些缘由。她不自在地拉高了被沿,把大半张脸都缩进去,心想:今晚还该跟时怀池商议一下这个距离问题才行。
等时怀池起床后,二人便商议好,等傍晚时怀池出宫前,将林景引来与阮绫认识商议。因此时怀池便照常入宫去御书房当班了。他照常坐到了御书房的外间将太监们粗览后分类好的奏折拿来仔细看一遍画重点,御书房里间的皇帝邵曜也照常喝几口提神的龙井。然后打开了面前一本已经画好重点的奏折。忽然,他感到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