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树青还从来没见过柳芳的神情如此紧张,好奇地问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王静华找过你?”
柳芳点点头,没有说话,只顾着倒车调转车头,然后向市区开去,半晌才说:
“王静华找我也就为了堵住我的嘴,我并不是为这犯愁!”
“那你在愁什么?”
柳芳这才说:
“你还记得上次辉煌照明的钟伟他们请我们吃饭的事吗?”
何树青不解的问:
“怎么啦?”
柳芳告诉何树青:
“那顿饭之后,钟伟给了我十万块钱,让我协助他们申报国家发改委的专项补贴,我明明知道那些资料都是假的,可我看在那十万块钱的份上还是配合他们进行了申报,洪刚就是因为这事出了问题,你说要是他供出我该怎么办?”
何树青见柳芳这么说,也替她着急,就责怪她:
“你又不缺钱,干嘛还那么贪?”
柳芳叹息说:
“我也是在这么骂自己,我的钱已经足够我后半辈子花了,我还要那么多钱干嘛啊?可我就是见钱眼开,鬼迷了心窍,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知道应方伟对你还是挺器重的,你能不能将这十万送给他,让他帮我去疏通疏通关系?现在在发改局内,恐怕只有他能保住我了!”
何树青见柳芳就知道拿钱解决问题,苦笑了一下,说:
“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可以用钱摆平吗?”
柳芳急得都快哭了,对何树青说: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可不想去坐牢!”
何树青见柳芳在面对失去自由的时候表现得如此恐惧,才知道再贪婪的人也会有胆怯的内心,只是这胆怯的内心总是敌不过贪婪和欲念,直到大祸临头才悔恨当初犯浑。
何树青其实也不希望柳芳去坐牢,毕竟柳芳帮过他不少,就建议说:
“既然你怕坐牢,你就把这十万交到纪委去,争取坦白从宽处理!”
柳芳沉思很久,却说:
“我不能这样做,要是石明浩他们知道我去自首,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何树青见柳芳也如此惧怕石明浩,就猜到石明浩也捏有她的把柄在手,就故意问柳芳:
“难道这事石明浩知道?”
柳芳苦笑了一下,说:
“他当然知道,这么大的项目造假,他局长不默许岂能上报?”
何树青依旧装糊涂,说:
“就算出了事,你一个科长也就是个具体执行者,责任自然该由他局长承担!只要你将这钱交到单位去,就应该算不上违法!”
柳芳却说:
“你以为石明浩会这么傻吗?在涉及踩红线的问题上,他向来就不会直言安排工作,更不会行文,都是采用意会言传的暧昧表态方式授意下属去做,让人很难抓到他的证据和把柄!这或许就是他的高明之举!”
何树青在心里暗骂柳芳这些人很傻,这哪是石明浩高明?分明是柳芳这些人糊涂!竟然为了迎合领导的心意,甘愿冒险替他们去触碰高压线,当起幕后指使者的炮灰。
不过,何树青也不得不承认,在官场中,这样的现象确实已成司空见惯的潜规则,他何树青之所以当初没有得到石明浩的重用,恐怕就与没有遵循这一潜规则有关,现在回想起来,他真的感到庆幸。
何树青沉思很久,都无法想出可以帮助柳芳脱困的妙计,他也不敢再去求助应方伟,因为他又怕柳芳会被纪委将其双规。
就在这时,柳芳突然猛打方向,将车开到了一条小路上,何树青不知道她要去哪,就问她:
“你这是要去哪?”
柳芳显出一副惊恐的神态,说:
“前边有警车开过来,我怕是来抓我的人!”
何树青知道柳芳这是心虚的表现,因为他当初对杨欣悦无礼之后,也曾经因为恐惧有过这样的心态,他这才真正的意识到,人还真不能做亏心事,不然,会寝食难安的!
柳芳将车开到这狭窄的路上后,还真像个迷途的羔羊,显得六神无主,既不敢前行,也不敢后退,只好将车停下,精神突然变得很颓废,更加惶恐不安起来,几乎频临奔溃,趴在方向盘上绝望地抽泣起来。
何树青见柳芳已经吓成这样,也就不敢再说重话刺激她给她增加压力,而是安慰她:
“我想就算洪刚供出你,现在受贿十万应该也算不上大案,只要你积极配合纪委查案,我想组织上会从宽处理的,你无须如此紧张!”
可柳芳听到这话越哭越伤心,然后抽泣着说:
“可我担心这事还会牵扯出更多的问题,要真是那样,一定会有人对我下毒手杀人灭口。”
何树青听到这话,非常震惊,惊讶地说:
“谁敢如此大胆?难道就真的没有王法了吗?”
柳芳这才说:
“你是不知道石明浩这些人的歹毒,其实尤佳玲的死,就是…….”
柳芳说到这,突然中断了她继续说话,一双泪眼迷茫地望着车窗外黄昏的天空,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事告诉何树青。
何树青已经猜到柳芳一定知道尤佳玲的死因,就问:
“你想说什么?”
柳芳这才说:
“这个秘密已经憋在我心口好久了,经常会让我做恶梦,但我谁都不敢告诉,今天我就告诉你,要是我遭遇不测,希望你能以此为证据替我报仇,你能答应我吗?”
柳芳说着,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何树青。
何树青只好点点头。
柳芳才接着告诉他:
“想必你一定知道尤佳玲和石明浩的特殊关系,她原来就是歌厅里的一个*小姐,被石明浩看中后,石明浩就将她养了多年,还为她安排了工作,后来在他们的相处中,可能是尤佳玲知道了石明浩太多的秘密,才死于非命,你以为她的死真是意外吗?其实她是被人强行抛到江里去的!”
其实这些何树青都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他很想知道尤佳玲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就追问:
“你的意思是石明浩将她害死的?”
柳芳点点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
“尤佳玲死的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在晚霞小区的别墅内度周末,已经都深夜了,潘俊生接了一个电话,就慌慌张张去了书房,在电脑前折腾一番,然后就出去了,当时我很好奇,就去书房看看,见潘俊生连电脑都没来得及关,就查看了一下电脑,没想到有人给他传来一组照片,都是他和尤佳玲偷情的照片,其实我对潘俊生和尤佳玲的关系并不在意,而且早就知道,但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给他传来这些照片,还令潘俊生如此紧张,就连忙追出去开着我的车跟踪潘俊生,当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加上我没开大灯,潘俊生就没有发现我的车在跟踪他的车,直到跟踪到江边,我看见潘俊生将车停下,下车在雨中跑向江边,我也就将车停在路边,追踪上去,见潘俊生前去的方向远处有两个人影在大雨中拉拉扯扯,然后还厮打在一起,突然一个闪电划过,将那朦胧的雨夜照得雪亮,可就在这雪亮的夜空下,让我亲眼目睹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远处厮打在一起的人中,那女人已经被那一个男人挟持在腋下,正用力抛向江里。”
柳芳说到这里,身体都在发抖,可见她当时有多害怕。
何树青追问柳芳:
“那你肯定那男人就是石明浩吗?”
柳芳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
“虽然我没看清那男人到底是不是石明浩,但从他的身形看,貌似是石明浩,而且后来我曾经偷偷注意看过石明浩的手臂,他手臂上有划痕,想必是尤佳玲当时在挣扎时留下的。”
何树青不解地问:
“那他为什么还要将潘俊生叫到现场去呢?而且还当着他的面将尤佳玲抛到江里?而潘俊生却没有替尤佳玲伸冤揭发石明浩的罪行呢?”
柳芳沉思片刻,看了何树青一眼,才说:
“既然我已经没把你当外人,今天也算是我在作最坏的打算,那我就干脆将潘俊生的情况也告诉你,这些年来,潘俊生其实和石明浩他们也搅合得很深,别看我们是夫妻,他们的很多事情都没让我知道,虽然我不清楚他们在一起干过多少违法的事,但我相信石明浩一定捏有他的把柄在挟持利用他。对于尤佳玲的死,也或许潘俊生也担心尤佳玲会出卖他,也许他也希望尤佳玲死,反正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去,也不知道他和石明浩是如何达成默契的,后来我听说尤佳玲掉到长江淹死了,才知道我看见的那女人是尤佳玲,不过,在尤佳玲死后,潘俊生也经常会做恶梦,好几次都从梦中惊醒。”
何树青又问:
“那你有问过潘俊生吗?”
柳芳摇摇头,说:
“我再蠢,也不会自找死路,要不是我担心和尤佳玲有同样的下场,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