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予的事,仿佛让袁海找到了今年最大笑料,最近但凡跟左煜见面就嘻嘻哈哈地打听,这天两人在茶餐厅吃晚饭时也不例外,这小子边捞云吞边笑:“哈哈哈哈,不是我说,你还真爬人家床上去了?”
“那是老子自己的床!”左煜又开始生气:“你哪来的脸笑我,不要脸的东西。”
“喂,我怎么不要脸了,你脱裤子不是我逼你的吧?”袁海汤都快喷出来了。
“你别再给别人随便下药了好吗,以后出了大事我可不管你。”左煜这个人玩也玩的有分寸,不该做的事基本上不做。
“就半片安眠药,逗你玩的嘛。”袁海说:“你该感谢我不是春/药,不然你现在肯定晚节不保了。”
左煜哼道:“切,救他那小样能把我怎么着。”
“直接掰弯了呗。”袁海美滋滋地吃凤爪。
“烦不烦啊,靠。”左煜不想开这种玩笑,皱眉道:“你今天到底找我干吗,以后没事别叫我成吗”
“真生气了?温浅予挺有名的嘛,天天在网上直播,很多人都认识,你不认识怪我喽。”袁海赶紧道:“你最近不是说想搞点投资吗,我跟你讲,我认识个做影视平台的朋友,现在网剧特别红,他就想找人投资弄网剧。”
“哦。”左煜不感兴趣。
袁海伸手叫了瓶酒,继续絮絮叨叨地洗脑,说到底就一句话:希望他掏钱。
其实左煜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哥们,他在读书的时候对小事大方,也不介意在吃喝玩乐方面当大家的“冤大头”,但现在开始走入社会,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凡稍微活得无脑点,很快就被吸干扒净,所以不管听到什么“赚钱大法”,他都不会太往心里去,只管自己吃饱肚子,便张罗着回家了。
临走袁海还在停车场缠着他:“我那朋友真挺靠谱的,哪天安排见一面你就知道了,回去好好想想啊。”
“知道了,啰嗦死。”左煜坐进驾驶座,瞅着他上了他自己的车,耳畔这才安静下来。
虽然袁海整晚上废话,但有个点他说的挺对。
现在终于回国来,总该做点什么正事儿去立业才对。
否则继续花着手头的钱,靠着父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到底干点什么呢,其实左煜又没什么好主意。
他烦心地靠在椅背上面,伸手拿出手机乱翻,又看到微信里的“浅予深深”,有那么刹那想要拖进黑名单,片刻后又感觉此举有点小气,不禁郁闷叹气。
温浅予要真是个妹子多好,至少此刻不至于如此无聊。
左煜回忆起袁海的话,忍不住在百度上搜了搜,没想到还真搜出小美人的百科和照片,果然是个在年轻人群体里小有名气的伪娘,少数那点男装造型,也说不上有爷们的感觉,像个流行的韩国偶像,毕竟他的五官和长发就漂亮成那个样子,仿佛被上帝搞错了什么似的。
再点进腾讯的直播间,温浅予正在线揽钱。
这家伙并没有刻意打扮,只是穿着白体恤和短裤,横坐在沙发上画画,只是偶尔抬头感谢下屏幕前送礼物的粉丝,一副懒洋洋的美样儿。
更让左煜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同时在线的十万观众,和数不清的弹幕,全是些痴迷的妹子各种舔屏,激动到无语轮次。
他回忆起自己那晚的遭遇就心里有气,不禁随便充了点钱,开始买礼物刷屏,顺带用彩色高亮的弹幕质疑:“这有什么好看的呀?你们现在的姑娘怎么光喜欢不男不女的人,真是叹为观止。”
结果此话瞬间惹众怒。
“哪来的傻逼?”
“浅浅不要理,又是屌/丝直男。”
“花钱就可以骂人不起啊,不爱看请滚出!”
而后又有土豪粉丝把他挤下了礼物排行榜。
“妈的……我是屌丝?”
已经感觉自己被时代抛弃的左煜满脸无语,关掉网页又打开微信,给温浅予发消息:“你不是要我赔你衬衫吗,在哪儿买的?”
结果人家压根不搭理,说不准连他号都删掉了。
左煜等了几分钟,转而愤愤不平地把手机丢到旁边的座位上,发动跑车扬长而去,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一个小时的光阴窥屏。
——
其实温浅予正在赶制学校的女装课设计稿,压根没有心情再跟杂七杂八的人纠缠,他打工时常去当模特,认识的小富二代数都数不清,左煜似乎算不得太特别,只是旁人都没他那个色胆,说亲就亲,说上就上,连个商量都没有。
想到这儿,小美人心情有点不太愉快,放下画本坐到桌前开始卸妆护肤,时不时对着摄像头讲两句话,寂寞到像个精神病患者。
其实他不太喜欢直播,因为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来发现自己只要继续日常生活,涂会儿稿子、化化妆,试试新衣服,都会有很多不知名的观众围观,也便何乐而不为地收钱了。
温浅予洗过脸后耐心地按摩十分钟,又梳了两百黑亮美丽的头发,然后才道:“晚安,我睡了。”
然后就毫不留恋地关掉摄像头,算了算今天的收入,想象着离自己去欧洲看各大时装秀还有多遥远,忍不住坐在地毯上发起了呆。
刚刚二十岁的他,并没有左煜那些人想象中放荡,甚至从来都没谈过恋爱,若不是最近因为珂月的原因而认识下作的袁海,原本连那番波折都不该有,除了成为一流的服装设计师,别的东西都不存在什么吸引力,尽管这梦想在其他人看来很浮夸,他的模样也显得猎奇又古怪,但温浅予半点都不在乎,始终活在内心的世界里,对一切都置若罔闻。
“你不是要我赔你衬衫吗,在哪儿买的?”
微信上有这么一条两个小时前的留言。
温浅予支着下巴瞧了瞧,终于回复:“同学在日本帮我买的,北京没有。”
结果左煜回复得倒是很快:“哦,东京吗,哪个商场?”
“不知道,衣服不是在你家吗?”温浅予慢腾腾地打字。
“我扔了。”左煜这样讲。
“那算了,当我倒霉。”温浅予的手移到他的头像上,终于还是没有拖入黑名单。
从前在外面认识的人,都会习惯性清理掉。
可想到左煜毕竟是世界上第一个吻了自己的傻瓜,好像有点搞笑的纪念意义,才令他稍微手下留情。
——
缘分这种东西很调皮,它最喜欢的,就是打断我们正常的生活轨道,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之后决定把温浅予这个实在不像男人的男人翻篇时,左煜却又在外面碰到了他。
那天正赶上亲姑姑过生日,他自然要买个好东西孝敬。
谁知道在商场里茫然地逛来逛去之时,却迎面撞上几天不见的温浅予。
小美人这天穿了件飘逸的水墨图案防晒衫,衬着流云般的长发和雪白肌肤,几乎夺去周围所有的色彩,整个空间里就属他最夺目,像个若无旁人的模特。
左煜莫名其妙心里一慌,简直有种扭头就跑的冲动。
温浅予显然也愣了下,但转而却只是不高兴地一瞥,毫不在意地擦肩而过。
这下左煜的自尊心受不了了,跟上去说:“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温浅予继续迈步:“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应该挺恶心我的,我也不待见你,所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我没恶心你,就是你能不能直说你是男的?”左煜拧巴着眉头。
温浅予猛地站定,抬头看他:“你跟别人见面,都要自我介绍自己是个男的?”
“废话,我这样一看就是男的,还用介绍吗?”左煜无语。
“我又哪像女的?”温浅予反问。
“你除了没胸,哪不像了?”左煜不服气。
“呵呵。”温浅予冷笑:“我最不像的地方,你想看吗?”
左煜立刻被吓退了半步。
“白痴。”温浅予翻白眼,扭头继续向前。
左煜反而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你刚才那样特别像《甄嬛传》里的华妃。”
“你笑个屁,到底跟着我干吗?!”温浅予恼怒。
“帮我给我姑挑几件衣服呗,她过生日我还什么都没买呢,你不是学这个的吗?”左煜不远不近地尾随。
“凭什么啊,你算老几,我忙着呢。”温浅予朝化妆品柜台走去。
“给你工钱还不行吗,你不就喜欢赚钱吗?我给你导购费。”左煜立刻打开钱包抽出几张百元大钞,也实在是因为给长辈挑东西而愁惨了。
“好吧。”温浅予转瞬答应。
“喂……你这也太财迷了吧?”左煜惊讶。
“谁跟钱过不去啊,你姑多大,干什么的,什么体型,喜欢什么颜色?”温浅予抱住胳膊。
“校长,挺瘦挺年轻的,就是知识分子样呗。”左煜在手机里翻出亲戚们的合照。
“跟我来。”温浅予似乎对各大专卖店如数家珍。
左煜还从来不认识这样的男人,嘴欠道:“你是不是老来买女装,是不是特别喜欢穿裙子?你会买内衣吗?”
“咱俩别聊天了。”温浅予强压住郁闷。
“你家是不是粉红色的?”左煜又好奇。
“……”
左煜见他脸色变得超级难看,特别暗爽。
结果温浅予却爆发了:“我拜托你,就算没见识,也稍微善良点儿,是不是世界上任何跟你不一样的人你都看不惯啊?好,我承认袁海戏弄你时我没有提醒你是我不对,但我跟你也不熟,能提醒你什么啊?袁海分明就是把我当成笑料而已,况且我也没骗你什么,之后的事都是你自己蠢吧?别一副吃了亏又赶不走的臭德性,我穿什么、怎么活着,跟你有什么关系,以后你别跟我说话!”
左煜被他骂愣了,见他真的生气要走,这才呼唤:“喂……”
“给老子滚!”温浅予彻底炸毛,打开这家伙伸过来的手,就踩着马丁靴大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