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府上下数百口,成年一律流放,未成年变卖为奴。这样的事情在康熙朝简直是少有,当今的圣上康熙皇帝从不喜欢诛连,不知这次为何突然下这样的重手。
听十三爷讲完,我沉默了好一会,我知道既然十三爷给小水指了路,董鄂姐姐便一定能被接回王府,逃过此劫,可董鄂府中的其它人呢?尤其是董鄂夫人呢?我只能沉默。
“以董鄂夫人的智慧,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到了她那里是否有解?”玉玊也同我一样,想到了那个我们共同喜爱的敬服的董鄂夫人,玉玊同我一样在为这一家人担心。
“皇上下的圣旨,谁能更改。”
“是啊。”
董鄂夫人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救得,只是我们即便接了董鄂姐姐回来又能如何呢?她本就因为伊郎,因为福晋,因为自己父亲的做法而逃避现实,整日病怏怏的。现如今她的母家受了这样的大难,她又会如何呢?我这一颗心更是替董鄂姐姐悬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皇阿玛此次下这样的重手,究竟是为了什么?”十三爷却比我们的目光更加的长远些。他在担心朝局,他虽然身在此处,心却仍旧牵挂着伊郎的抱负。
“十三爷这意思是?若是认真计较起来,董鄂姐姐是咱们王府的人,她的妹妹却是八王府的人。”
“我也是在想,不知道这次皇阿玛又为何动怒了。只不要牵扯到四哥就好。”
“说起来四爷也是刚刚立功回京,总不会有什么事情迁怒皇上的吧。”玉玊实在宽我的心,当然也是在宽十三爷的心。
“皇阿玛想来做事情计较的长远。更何况他现如今最忌讳的就是立功争宠拉帮结派,这种事情实在不好说。”十三爷虽然久居于此,可对皇上的心思,对如今的格局倒是了如指掌。
玉玊确定了跟我回小院,我连忙让人通知叶行快快安排。回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远了。不想回京的第一日,就有这许多的事情迎面而来。难怪如此的放心不下我。说的不错,虽非我本意,可我身不由己,现如今我已经是身在漩涡的中心,稍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可我又实在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等着看着罢了。
回到王府少不得还要想福晋请安,与她客套。当然这也是我初次带着艾喜出现在福晋面前。
“我说这丫头眼熟的很,不就是从前狄妹妹身边的艾喜吗?”福晋怕是早就知道了艾喜跟我出门去苏州的事情,所以,也早就料到了艾喜已经是我的人无疑。
我微微一笑,回头看着艾喜说道:“艾喜,给福晋请安。”
“奴婢艾喜,给福晋请安,愿福晋万福金安。”我知道此时此刻艾喜心中究竟忍着多少的痛,无奈,或许还有愤恨。她努力的让自己更加的谦卑。
“快些起来吧。这丫头跟着妹妹,倒是出落的越发得体标志了。还是妹妹好眼光,又会调教人,我从前怎得就没发现艾喜这么漂亮呢?”真不知道福晋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我知道,这每一句都敲打在艾喜的心头。
“姐姐实在抬举妹妹了。不过是瞧着这孩子有些灵性,一时喜欢,就留在身边了。最难得的倒还是她从前是姐姐手下伺候过的人,难得的懂规矩,我倒是特来谢过姐姐呢。”
“妹妹客气才是,我已经听说了妹妹再次有孕的事情,妹妹真真儿是好福气啊,更别提姐姐心中多开心了。莫说是一个丫头了,妹妹现在就是要月亮,姐姐也会想办法去给妹妹摘下来的。”
福晋这一声一句的丫头,在我听来就很是刺耳,真不知到了艾喜的耳中又会如何。
与福晋敷衍许久,我才得以脱身,许久未见,福晋倒是并无一丝改变。许多时候只是单纯的瞧着她笑吟吟的样子,柔和的言语,心中竟总是忍不住的在想,她究竟又在盘算我什么?
用过晚膳,一整日的舟车劳顿,在加上这些事情的应付处理,我已经很是困乏,可听说婉姐姐已经回到岫玉院,我又实在不放心,只得忍耐着仍旧过来看一看婉姐姐。
走在去岫玉院的路上,阵阵微风拂面吹来,是我的头脑倒是冷静了不少。
这一年多的光阴里,我变了许多,我仿佛已经习惯了客套,敷衍,处理各种事情,甚至慢慢让自己的心变的麻木,只因我的无能为力。
我已经永远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沈玉蝶。那个多愁善感,只为自己而活,话不投机便选择沉默,从不掩饰自己的沈玉蝶。我第一次如此清醒的认识倒自己的改变,当然我忍不住在想,我这改变究竟是好还是坏?
岫玉院内冷冷清清,或许是许久没人打理,无人走动的原因,竟显得毫无生气,藏着几分颓废的样子。
大殿之内,芯妍还在忙着指挥小丫头擦洗打扫,可芯妍额角的擦伤却如此显眼,让我忍不住在想,这真真是经历了磨难的,连芯妍竟都已经负伤。
“芯妍,你这额头是怎么了?”
芯妍或许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听到我的声音猛地一惊。身体却习惯性的跪下行大礼,这才看清是我,连说:“年小主吉祥。”
我拉她起身倒是并不说话,这个时候董鄂姐姐已经听到我的声音,从里面出来。真好,姐姐到底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只是婉姐姐的脸色却真真儿是面如死灰。“妹妹,我总算又见到你了。”
“婉姐姐。”我连忙迎上去,双手搀住婉姐姐。才短短数日,婉姐姐竟然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没有精神,甚至脸上可以看到细碎的皱纹,头发更是枯黄,人也瘦了许多,或许仍是病重之故,或许是各种事情的连番打击,婉姐姐已经弯腰驼背,完全不似我初见她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婉姐姐,你怎会如此?”
婉姐姐还未说话,芯妍已经哭的似泪人一般,我知道芯妍是在心疼婉姐姐,一个女子,一个正当青春的女子,究竟是承受了多少的打击,才会变成今日这般样子呢?
“妹妹,我还好。”
还好?这怎么能叫好呢?任何一个人变成这般都不能算作好。更何况是一位大将军府的大小姐,四阿哥雍王府的侧福晋,现如今竟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心中究竟承受这多少的苦楚?多大的伤心?甚至与多久的绝望?
对于一个女子,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究竟谁应该为他负责?难道伊郎没有一点责任吗?那么我呢?假若我未进王府,姐姐是否就不至于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呢?
当然,婉姐姐自己呢?难道就不应该负责吗?她怎会把自己折磨至此?她难道不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