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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多想马放南山,刀枪入库(1 / 1)

肖梅绘声绘色地跟我说了卫国和守土的故事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笑着说:“这么大的事,我差点给忘记了。”

信封上的落款处印着县广播站的红色宋体字。我把信封拆开来一看,原来是县广播站的一份通知,通知我带十斤粮票到县广播站报到,参加全县通讯员广播新闻写作培训。这是一份已经过了期的通知,显然广播站的人还不知道我上了前线,否则也不会安排我去培训了。信封里还附了一张1978年年度稿件采用统计表,我全年共发了十五篇通讯稿,有两篇被评为年度优秀稿件,发稿量竟然名列前茅。

“你什么时候成了县广播站的通讯员了?”肖梅凑过来看到统计表上我的名字后,瞪大眼睛问我。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也没填过表,也没有政审过,我给他们投稿,他们就把我发展成为通讯员了。”我笑道。

肖梅除了带来广播站的通知外,还带来一大网兜的沙梨果,我一看这脆生生的沙梨果,就知道是麻风病人种植的,便笑道:“是不是卫国和守土他们两人又上山抢水果了?”

肖梅也听说过卫国和守土以前上山抢麻风病人水果一事,听我这么说,她捧腹大笑道:“你可不能这么看卫国了,他在火线入了党,现在已经接替叔九做村里的民兵排长了,觉悟可高了。”

肖梅说罢,从身上掏出一张黑白相片笑着递给我,这是卫国、守土和肖梅三人在水利工地的合影。卫国和守土都穿着那件县武装部作为奖品颁发的背心,胸前“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毛体字格外醒目。肖梅还是穿那件花格子衬衣,肩背着“赤脚医生”的诊箱,三人虽然又黑又瘦,但都笑得阳光灿烂。

200野战医院北面是一个近百亩的清澈的水塘,平静如镜,倒映着周边的青山绿树,火红的木棉花倒映在水里。医院东北面是一座黑黢黢的大山,半山腰上怒放的木棉花柔和了山野,把医院点缀得分外妖娆;山脚下山塘边翠竹掩映,水车翻转,宛如仙境。山塘周围纵横阡陌的水田里,社员们在扶犁耙田,他们吆喝牛的声音在山里清亮地回响着。半山腰上的岩石缝里不时传来一声声蛤蚧“啯——啯——”的清脆叫声,更使医院四周显得格外静谧祥和。

肖梅告诉我,公社革委会决定调她到公社卫生院工作,虽然她仅仅高中毕业,但公社卫生院院长力荐她,说她又红又专。

说这话时,肖梅自嘲地笑了笑。

说到考学,肖梅说她想考卫校,她想当一名白衣天使,只是怕考不上。肖梅对白衣天使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清澈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她说着说着,就抬起头来,用手轻轻拨了一下刘海,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

赤脚医生向阳花,广阔天地把根扎,千朵万朵红似火,贫下中农啊,贫下中农人人夸,人人夸。赤脚医生向阳花,广阔天地把根扎,千朵万朵红似火,贫下中农啊,贫下中农人人夸,人人夸……

“真好听,真好听,就跟广播里唱的一样。”

200医院是一所野战医院,这段时间,不少文艺团体纷纷前来慰问演出,包括总政歌舞团这么高级别的文艺团体都来过,但我还是最喜欢听肖梅唱的歌,对肖梅唱的歌可谓是百听不厌。

“我就想唱给你听,解解闷。唱得不好,你别见笑。”肖梅唱完后嘻嘻地笑着,脸颊上荡起两朵羞涩的红晕。

肖梅除了给我带来沙梨果外,还带来了一大网兜的麦乳精。她一瓶一瓶地指给我说,这两瓶是生产队长张老伯代表生产队送的,这两瓶是我二姐送的。这两瓶是她和卫国、守土三人凑份子一起送的……提起我二姐,肖梅饶有兴趣地告诉我说,你二姐已经出嫁了,婚事办得简单得不得了。我问怎么个简单法,肖梅就说,你二姐跟你二姐夫到集市上买了几斤肉回来,做了一桌酒席,请你外公外婆和大姐回来全家人吃个晚饭,就算是办了婚事了。婚后第二天,他俩就双双上水利工地挣工分去了。

肖梅还说,我二姐把蚕茧拿到公社供销社卖了,总共得了一百二十元钱,但她最后并没有拿来购置嫁妆,除了给我买补品外,还剩下一百元,她特地让肖梅带来转交给我,说是让我出院后赶紧去县中学复习考大学。肖梅边说,边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钱来。

我看到肖梅递到我面前的十张皱巴巴的十元面值的钱币,就赶紧别过脸去,我不想让肖梅看到我泪眼婆娑。我知道这一百元钱是二姐半年来起早贪黑养家蚕攒下来的血汗钱。

“你还是拿着吧,这是你二姐的一片心意。”肖梅见我不时用手背拭泪,也沉默不语。

“我不能要二姐的钱,这次她出嫁了,我更不能要了。其实二姐平时待我不错,总是我欺负她的多,这次她出嫁了,我也没什么送给她。她现在有了一个家,我将来若有钱了,一定支持二姐的孩子多读点书,让二姐过上好日子。”

“你二姐若是知道你这样想,她肯定心满意足了。对了,每次提起你受伤的事,你二姐就哭得死去活来,她说都是她害你受伤的,当时她不应该扣住兵码不给你,让你拿一支空枪上前线。她还说,要是你真的牺牲了,她也不活了。”

“我受伤跟二姐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虽然我走的时候她死活不给我兵码,但就算我牺牲了也不能怪她,因为我上前线后不久部队就发很多兵码给我们了,我受伤时身上还有三百多颗兵码呢。”

“真的吗?那我回去后一定跟她讲清楚,免得她老是自责。对了,你二姐已经把枪退了,她结婚后公社同意她退出民兵组织,她已经把枪交给新任民兵排长的卫国了,卫国现在保管那支枪。卫国说他已经向公社武装部申请,让你做第一持枪民兵,听说公社武装部第一时间就同意了。”

“能做第一持枪民兵,这是我梦寐以求的。”

“保家,听卫国和守土他们说,你在y国的山洞里还做了个上大学的梦?”肖梅冷不防地这样问我。

我愣了一下,半天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觉得自己在战火纷飞生死未卜的间隙,居然还做了一个那样荒唐的梦,真是有点浪漫过头了。

我愧疚道:“那是胡思乱想,发白日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个外号叫小书迷吗?你那么喜欢看书,又那么喜欢写东西,你应该去补习考大学。”

肖梅说得不错,我小时候,村里的大人都叫我“小书迷”。六岁那年,听说有一本连环画书叫《三国演义》的很好看,而且公社供销社有卖,我便求母亲给钱买一本,母亲不同意,因为她确实拿不出一毛钱来。

后来,在一个集市日的上午,母亲终于屈服于我的哭闹,包了一些刚刚晒干的鸭毛,再倒腾出一堆破布塞到一个布袋里。我终于破涕为笑,走了二十里路到了公社集市,又在供销社排了大半天的队,终于卖出了鸭毛与破布,拿到了九毛五分钱。然后到百货店的书柜那里花了八分钱买了一本《三国演义》连环画。从此,我白天看,夜里看,睡觉时也拿在手中,书很快就让我翻得如一叠破布。但我还是百看不厌,每看一次都有新的理解,就算是书上几个小小的黑点,不但看出是蚂蚁,而且还能分出雄雌来。每天我都捧着书在门槛边看,周围围着一群小毛孩。虽然我不识字,但我却像指挥官一样指挥着书中的人物,今天说这个是好人,明天又可能说是坏人,有时少不了跟小伙伴们吵闹,但吵闹归吵闹,最后总是我赢了,因为书是我的。村里的人因此说我是“小书迷”。

“算了吧,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读的两年高中,来来回回就学那几本什么农家肥制作抽水机扬程中俄尼布楚条约什么的……”

“现在打倒‘***’了,上大学当工人不再靠推荐了,而是要通过考试。以前靠推荐评选,你家祖宗三代都是泥腿子,你二姐曾经被推选进城当工人,结果还不是给人家顶替了。可现在完全凭你的真才实学,我建议你去考……”

“你呢,你怎么不去考啊?”

“你别笑我了,读高中时我只会劳动,参加文艺宣传队什么的,课本上的东西连点皮毛都没学到。”

“我还不是一样。虽然读高中时我不像你们文艺宣传队那样整天唱啊跳啊什么的,可开山烧石灰种甘蔗什么的,我一样也没少啊。你可别忘了,鸟脖子山上那几个‘教育学大寨’的大字就是我们班男同学刷上去的,只可惜,考大学不是考劳动,是考数理化的。”

“你也别太悲观,毛主席不是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你想想,我们村的陈老师,他也就是初中毕业,而且都毕业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他名义上虽说在大队小学校做代课老师,可每个星期天都要回来种自留地,哪有什么时间看书?可他还不是考上了广西民族学院了吗?”

陈老师在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毅然决然继续报名参加高考,结果,虽然数学只考了2分,但语文、历史、地理、政治都考了高分,最终被广西民族学院中文系录取了。这件事在四乡八邻犹如炸了一颗原子弹般轰动。

“我很感谢二姐的好意,可是,现在都四月中旬了,七月七日就高考了,不到三个月时间,我还能考上吗?”

“毛主席说过,要一分为二看问题,还说过,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你今年七月份考上最好,考不上就明年再考,明年不成后年再考……”

“你这不是把我看作愚公移山了。”我不禁苦笑道。

“你不是愚公,你作文写得那么好,县广播站老是播你的通讯稿,这就足以证明你作文很好。你二姐说她出嫁了,以后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她说以前没有好好待你,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一定要你去考,就算最后没考上,多读些书也是有用的。她知道你骨子里还是喜欢读书的。”

听了肖梅的话,我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前面波光闪闪的水面,脑海里却浮现出二姐养的满满一屋子的吞食桑叶时发出“沙沙”响的蚕子,和“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情景,泪水止不住在眼里打转。

“还会不会打仗呢?”两人沉默许久,肖梅突然转过脸来,睁着两汪春水似的大眼睛问我。

“这……很难说。”说这话时,我抬起头,用手指了指前方,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山塘正对面的公路和离公路不远处的南宁至友谊关的铁路线上。我们看见公路上有许多用迷彩网伪装过的军车正疾速向南驶去,而火车铁轨上,也正有一列满载坦克和大炮的列车由北向南呼啸而过。事实上,当时驻防在崇左的野战部队不少,除了200野战医院外,医院北边驻扎有一个师,南边石林附近也驻扎有一个炮团,各种高炮整整齐齐地隐蔽在树林里。县城的东边驻扎一个坦克旅,离县城不远处的深山里还驻扎着一支不公开番号的部队。县城公路上,每天军车不断,街上军人很多,往日全是讲壮话的集市一下子充满了南腔北调。县城郊外的山谷里,部队在紧张地进行各种演习。枪炮声不时从远处阵阵传来,天空中常有小型无人侦察机轰鸣盘旋,夜里不时看到信号弹腾空而起,而燃烧弹则映红了天边。

“看这阵势,我们恐怕还不能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不过,打不打不是由我们定的,反正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村子里,我们不能搬到别处去,我们确实是家里穷,但不能忘了国忧,要是国家和政府又要我们上去,我们就上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上回我也报名要求上前线的,但武装部部长说不要女民兵,结果只能留在后方。如果下次打仗,我还要报名。”肖梅说罢,静静地望着医院前边一株红棉树上迎风怒放的花朵。

“就你这样子也上前线……”

肖梅脸红了,显然感到有点委屈。我也有点后悔了,我不该这样门缝里瞧人。事实上,自卫还击战打响后,肖梅她们就配合部队担负封锁边境、组织防御、对空警戒、修路护路、装运物资、守卫重要目标等多种任务。

“国家要我们上前线,我们就上去,总之,我们要时刻听从国家召唤,对吧?”

肖梅读高中时都是半工半读,按说也没读过什么理论高深的书籍,但她随随便便讲出来的话,在我听来却是沉甸甸的。

“听说卫国和守土进城当工人的事给刷下来了?”

肖梅沉默,转过脸去悄悄抹眼泪,良久才强装笑脸说:“卫国和守土都说刷就刷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本来我们上前线打仗就是保卫家乡的,所以,别说给我们米簿或进城当工人了,就算不给我们记一分工分,我们也要去。”

“卫国和守土为了我……我对不住他们……”

“你别这样,卫国和守土不喜欢你这么想,他们说,如果当时躺在担架上的不是你,而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你也会这样做的……”肖梅低头道:“卫国和守土都说了,他俩在爱店掏手榴弹要挟人家,就算被抓起来坐牢,他们两人也决不后悔,真的,一点不也后悔,他们都说,谁让我们三人是兄弟啊……”

“你这回看也看到我了,我也没有什么大碍了,这里有医生和护士护理,你明后天就回去吧,现在正是农忙时节,要育秧、插秧什么的。”

“我也想回去啊,可是队长不让我回去哩。社员们给我筹了十斤全国通用粮票,我还没用完,用完了我就回去了。”肖梅一日三餐在留医部饭堂吃饭,除了钱,还用粮票。

“为什么?”

“队长派我来照顾你,每天管吃管住还铁定给我十二分工分。”

“张老伯的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

“张老伯说从你上战场那天起,你就是壮劳力了,每天十二个工分,还加上夜工六分,每天十八分哩,比上马水利挣的工分还多。”

“以前他不是要扣我工分嘛,说我劳动态度不端正不积极,怎么现在这么好讲话了?”我疑惑不解。

“张老伯现在可是一百八十度转变了,他说他挺钦佩你的。而且全体社员还一致同意免除你们家这几年的超支款,不少社员还主动帮忙打理你们家村头那几亩自留地,都种上烤烟了,现在长势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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