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了山脚下的崎岖小道后,我们一行人来到了一条干涸的小溪边,沿着小溪跑了十多分钟,远远看到前边横着一条用松树搭成的小木桥,小木桥的四周长着茂密的芦苇,虽然芦苇已经枯萎了,但却密密实实地高过人头。
在前方担任警戒的我向卫国他们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后,就猫着腰端着枪向芦苇丛中的木桥跑去。快到木桥时,突然发现桥底下有三个敌国女民兵,她们每人一袭黑衣,头戴斗笠。其中为首的那位肩上斜挎着一支五六式冲锋枪,其他两人背上也各背一支步枪。三人正埋头挥汗如雨地埋竹签,而且已经埋下了一大片浸过毒汁的竹签阵。显然,她们一定是准备埋好竹签后就把木桥拆掉,待我军战士通过时,只能跳到桥下,这样一来竹签就发挥作用了。
在战前“穿过敌人火线”科目训练中,我们受过的训练是一个担架队八人,前后各有一名持枪民兵警戒,警戒的两名民兵中,不管谁先发现敌情,第一时间是向担架队队长报告,以便队长和其他队员掩护伤员,同时抢占有利地形,但这时候我紧张得忘记了战前的训练要求,我发现她们时,她们并没有发现我,但我不知是过于紧张,抑或是过于愤慨,我竟然不顾纪律端起半自动步枪对她们怒不可遏地吼一声:“缴枪不杀!”因为过于紧张,竟然忘记了战前反复练习的“诺松空耶!”(缴枪不杀)这一句外语。
见我端着枪指向她们,她们全愣住了,齐齐向我瞪着不知是恐惧还是疑惑的眼光。我紧紧盯着肩背冲锋枪胸部如山一样挺拔的那位小头目,她紧张得胸部一起一伏,战前我听说y国女民兵经常在胸部那里藏有手雷,走投无路时突然猛一转身,引爆人肉炸弹。
我的眼光被磁铁吸引了一样,紧紧盯着她那被汗水打湿薄如蝉翼的衣服下面同样是汗涔涔的**。当我确认那不过是一双令男人神魂颠倒的**时,我发觉自己面红耳赤。我活了将近十七个年头,但这么近距离、这么长时间、这么专注盯着丰满成熟女性的性感部位,恐怕是平生第一次。
我突然怔住了,我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否白天撞上了鬼,因为与我怒目对视的,分明就是前几天在村头遇上的那位横尸在三轮车旁边的女子,莫非她死而复生?可那天我分明看见她四肢僵硬,脸色蜡黄,嘴角的血痂围着一群嗡嗡响的苍蝇。
正当我怔怔发呆时,对方也一下子怔住了,樱桃小嘴动了一下,但毕竟没有说出话来,突然,她左嘴角的一颗美人痣唤醒了我沉睡多年的记忆。眼前这位身材颀长胸部丰满留着披肩长发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时候曾经来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的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阮小芳!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几天前看见横尸村头的那位女子,是她的姐姐阮大芳!
与我刀枪相向、怒目而视的竟是契公的小孙女!
“我是担心,保家上前线,会不会遇上他契公的孙女们,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刀枪相向……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突然想起我离家出发前,卧病在床的爷爷撕心裂肺对我说过的话。
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杀戮……我拼命控制自己,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但思绪一次次挣脱肉体,在弥漫硝烟的山谷里天马行空。
“保家,等死啊,还不开枪!”在后边抬伤员的卫国迅速命令其他人把伤员隐蔽起来后,端着枪从后边赶上来增援,见我呆若木鸡便厉声吼道。
“是……是阮小芳……”
“阮……什么?小芳?”
“嗒嗒嗒——”正当我与卫国怔住时,阮小芳突然伸出右手往腰际顺势一捞,单臂举起了挂在肩上的冲锋枪花容失色地向我和卫国猛扫。子弹打在我们身边的岩石上,迸发出点点火星。
但敌人在桥底下,我们趴在桥头,双方都有一个射击死角,一时无法打中对方。
“保家,趴下!”枪声把我从童年的往事中蓦然拉回到残酷的现实。卫国也发现了敌我双方的射击死角,他急中生智,掏出一颗已经拧开保险盖的手榴弹一咬导火索,对我喊道:“趴下!各为其主了!——”说时迟那时快,“吱吱”冒烟的手榴弹“嗖——”地飞过我的头顶,直接落到桥底下。
“轰隆!”手榴弹在桥底下炸响了,把桥下的一大团泥巴沙子石头纷纷抛向空中,而后又纷纷落在我们身上。我抬头使劲抖了抖脑瓜子,把头上的泥巴血肉甩掉,猫起腰往桥底一看,一股蓝色硝烟腾空而起后,我看到桥下躺着两具尸体,虽已四肢残缺不全,但还一动一动地抽搐着。
我们四处查看,却不见阮小芳,显然,阮小芳利用手榴弹导火线延迟爆炸的那几秒钟纵身一跃,钻进芦苇丛中逃命了。
卫国站在桥头,看着河岸那些倒伏的芦苇,突然端起半自动步枪怒吼道:“妈的,阮小芳,看你往哪儿跑!”
话音未落,卫国扣动扳机,伴随着“嗒嗒嗒”的枪声,芦苇丛里的枯叶纷纷飘落。
虽然阮小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我们抢救伤员任务在身,不敢恋战,赶紧抬起伤员,向后方的救护站一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