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父站起来,走到墓室里头。她手扶棺椁,淡淡地说道:
“没有墓志铭,这个怕是有身份人的别宫。”
“什么叫别宫?”慧智发着抖。
“就是在另一处人尽皆知的地方立了衣冠冢,怕被盗,又在此处另立真身墓。”静竺说到。
大师父看着墓顶:
“头上是蟠龙藻井,一般的富人也不敢用的规制,最起码是王孙贵族。”
大家听得入神,可惜,墓室里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能看到的只有壁画和经文。
“师父!你看,这棺材有个缝!”慧安惊呼着抱住静竺师父。
“这个墓被盗过了,外面就有盗洞。”邵铭允补充。
里面的壁画更清晰些,我一直看着那些壁画。我越看越觉得那是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爱情和阴谋的故事。
我盯着那上面的人物车马,仿佛成了三维的,他们都动了起来,就像是我看墓道的穹顶的图案时突然变成了真实的天空。
壁画上面一位年轻的女子跟一位年长的男子在一起,松下扶琴相对。之后,一位骑白马的年轻人出现,女子跟他站在一棵树下,女子低着头,男子含情相望,白马在男子身旁悠闲吃草。然后是一群骑马的人械斗,年轻女子在荒原奔跑。骑白马的武士在火里跑。之后白马男子死于荒野。年轻女子躺在床上。然后躺在棺木里。最后是那个一开始出现的成年男子站在女子的棺木前,依然萧萧独立。最后他在山上开山造屋。画面上显示一间华丽的宫殿,女子躺在里面。我站起来仔细看,看看上面有没有字迹说明。字体很是古怪,但是我还是认得几个,有一处写着披香殿。那三个字不大,但是却迎面扑来。让人突然觉得锥心之痛。我稳定下情绪。再接着往下看,壁画里最后的建的那个华丽的宫殿就是这我们所处的这间墓室,画面一模一样。故事的结尾是那个年长的男士将女子厚葬于此,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我看到这里,脸上涔涔地流着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小男孩,那双眼睛,一直存在记忆里。
“心月,你看到了什么?”邵铭允看我发呆。
“我,刚才看懂了一个故事。这个墓主人的故事。”
“今天她表现异常。”大师父的声音在这墓室内显得空灵深邃:“那个墓室的门,她怎么就会破解?我们在庵院里呆了四十年,也找不到方法,她怎么一进来就会知道?!”
“还没问你,那墓门是怎么打开的?”静竺师父问我。
“我看到了星宿图,发着光的星宿图,我的手正好放在里面,然后石门就打开了。”
“阿弥陀佛!”大师父高念佛号。
“那你把看到的壁画里的故事,给我们讲讲!”慧智和慧安过来凑热闹。
我把刚才看到的故事给她们讲了一遍。邵铭允一边听一边看着那些壁画。
他忽然惊呼:“那个画面,对,就是那个画面,我经常梦到,一个女子在荒野里奔跑,还有起火的那个场景。”
我突然记得他似乎是跟我说过他的梦,那个纠缠不清的梦。
我看着他的脸,再次出现幻觉。我脑子快速地想着一些事,我想起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在一起那些快乐的时光,竟然还有一些壁画里的画面掺杂在中间。
我怔怔地想着这一切。
“你不该来这里的。”大师父幽幽说道。
“大师父,我的记忆好像恢复了不少。我想起了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他带我去了哪儿,我们做了些什么,之前是碎片,现在好多东西都完整了。”
“还记得什么?”邵铭允神情肃穆。
“我还记起了我的两位朋友。”
“是吗。”他冷冷地看着我。
“以菱和安安。”
“还有吗?”邵铭允似乎变了一个人,以往柔情不在,冷而陌生。
“别的还很模糊。不是太清楚。乱乱的一堆人。”
“嗯,别人看壁画是在看画,她不是,她是在虚耗自己的气血。”大师父虽然年纪大,声音也不高,但她的声音在这墓室里头是有回声的。
“大师父,一直想跟您说,我反复作着一个梦,本来想等心月好了后再求您治疗,但是,现在我在这个墓室的壁画里,看到我的梦境。心月种种异常的表现,让我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求大师父开示。”
“有情众生,四根本烦恼,轮回生死,不能出离。”
邵铭允呆在那里。我们俩都清楚地听到了大师父说的轮回。
“现在,我想弄清楚这墓主人是谁。”邵铭允转身走到棺椁前。
我们都惊异地看着他。
他在棺椁前注视了几分钟,然后把身上的器具取下来,他出门前带着全套的野外求生攀援的器具。他想打开眼前的棺椁,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外棺已被不知道哪一世的盗墓人撬开。他围着这具棺椁转了三圈,找到最佳位置。
“你看,下面是什么?!”慧智尖声叫着。
我们这才发现在棺椁的一处暗影里,有一堆状如乱石的东西。
“啊?!”慧智尖叫:“那是人骨!”
因为刚才进来全靠室内的莹光,并没有在意那一堆堆在暗影里的东西。邵铭允担心外面人看到我们在里面,也没有打开手电。
他现在取出手电筒照着那一堆模糊的东西,我们清晰地看到了,那是两具不知死了多少年的枯骨,衣服都腐烂了。
我一阵恶心。
“盗墓人。”大师父镇定地说道。
“那这里面一定有机关,不然不会死在棺椁的跟前。”我脑子还算灵活。
“算了吧,还是有风险的。”静竺师父也说道。
邵铭允蹲下来,从身上的取下一柄长杖,在那堆枯骨里巴拉着似是在找东西。
几位师父都口念阿弥。
“这里面没有什么铁器利刃,也就是说他们的死可能死于毒气。”
“如果是单纯的毒,大师父就能化解。”廖师父说到。
我心内焦虑,好多事并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万一有我们不能处理的状况发生怎么办。我上去想拦住他。正犹豫着,他已经取出了那种切割的工具开始启动里面的棺。那是带电的,很快那个棺被切割出一条缝。突然从里面喷出一股白色的烟雾状的东西来,他早有准备,一下跳开。等白色烟雾散尽,他又上去。
“铭允,你不要再冒险。”我上去想劝住他。
我被静竺师父拉住。
“他其实是在寻找墓蛊。”
“这样我更难受。”
“他不是个愣小子,很有分寸,这些天你知道他在看什么,专门研究了葬经和奇门遁甲。”
正说着话,就听到一声厚木材崩裂之声。那个棺被他彻底切割。接着就是移开那个厚厚的棺盖。他把那根能伸缩的攀援多用杖取出来,开始撬那个棺盖。
眼看着要打开,我害怕里面飞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我扑上去,想把他拉回来。可是,就在一刹那,那个盖子被打开有二十公分的一个口子,里面露出鲜丽的女人衣衫,他再一用力,棺盖被打开一半,我们同时看到了一张温润如玉的女人脸。年纪不大,似乎也就二十多岁。
我俩同时惊呼。
大师父她们也快步上前。
大家看到棺里面的女人太像一个人。都惊到不敢说话,面面相觑。
邵铭允探手触摸那女人的脸,可是,他手所及之处,一片焦黑。
突然他眼泪崩落。
他不敢再碰触她。
我看到他的手在抖。女人的手里似乎握着一件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她的袖子,他手所及之处,鲜丽的衣服顿成扑扑的灰尘扬起,他从她的手里取出来一件暗黑的东西。是一件陶制品。
他打开手电筒,一点一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理,画得什么看得不是太明白,但是有一行字却是触目惊心:佛前千愿,止此一面。
他呆苦木鸡,他再看棺木中的女子的面目和衣服,已渐成黑灰,没有了任何颜色,他徒然地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了,眼前的一切似是一场幻觉,转眼消散。
他手伸到棺里,想去拉一下她的衣袖,那衣袖也转眼黑枯。大家唏嘘不已。
他手还没有伸回来,突然从她的黑灰的衣袖里爬出几只黑色的虫子,顺着他的手往他的臂上爬。
“铭允!”我大叫。
他抬起胳膊,那些虫子继续往他肩上爬。大家都看呆了。
我突然看到他的手腕处发红,然后是发暗。
“大师父!”我尖声叫着。
大师父人虽老迈,迅速从怀里取出针包,从包里取出银针扎到了邵铭允的臂上,那一圈暗紫没有往上走。
“快,静竺,取荷包。”大师父吩咐。
静竺师父取出荷包递给大师父,大师父从里面取出一味药,让邵铭允含在嘴里。
静竺同时从包里取出一只盒子,然后放了点什么膏状物,那些虫子乖乖地从他的臂上爬到了盒子里。
“你现在怎么样?”我看着他半段红肿的手臂。
“有点麻痛。”
“那麻痛是针感。”慧智说道。
“这下好了。总算找到了。”静竺师父长把盒子盖好。
“这就是墓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