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一行人,在丛林里抬着韩祈一路急行,走了约半天后才通知林区的搜救队,一行人只道是旅游迷路了,搜救队也并无多问,韩祈被迅速送往就近的神农架林区中医医院救治。
处理完韩祈住院的事,劳改安排其它人在附近酒店住下。韩静虽然连日来疲惫奔波,但因为担心哥哥,执意要在医院里留守,不愿离去,大家也不好多劝。所幸送救及时,再加上韩祈虽说是书生,但身体素质相当不错,伤势基本稳定,骨折部分都已处理妥善,并无生命危险。可是人却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医院也查不出具体原因,只能住院进一步观察。
大约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这天所有人都在,除了躺在病床上仍然昏迷的韩祈,其他五人都已无恙。五人话并不多,只是吴龙时不时问起陈哲在谷底的事,陈哲始终只字不提。
吴寒这次来医院是向大家辞行的,据她说是打听到些关于她父亲的消息。就在此时,陈哲接到了一个电话,大爷爷打来的电话。
“听说你们从神农架回来了?”大爷爷平静的问道。
“是的,回来几天了,韩祈出了点事,现在还在医院昏迷。”陈哲答道
“哦。”大爷爷一声淡然,似乎并无关心,更没有感到意外。
“你们此行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那个村子应该早就荒废了,不过我们找到了一本日记,但中间发生了些事,被韩祈锁在随身的保险箱里,现在取不出来,所以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容。等韩祈醒来,了解完日记的内容,我在和您详谈吧。”
说了下大约情况,陈哲挂掉了电话。但心中却生出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一行六人,只有自己和韩祈同大爷爷有联系,自己自从武汉出发后,就再也没有和大爷爷联系过,而他们已经从神农架出来这事,更没来得及向大爷爷提起。韩祈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大爷爷怎么会知道他们已经回来这事?
难道其它四人中,还有人和大爷爷有联系?陈哲看了看四人,韩静呆呆的坐在韩祈的病床前一言不发,韩静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女生,实不象有如此城府,更何况从一路表现以及她和韩祈的关系,绝无可能和大爷爷有秘密联系。
吴龙此时正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打盹,这个老小孩脾气火爆,直来直往,心里藏不住事,而且他除了他爹,似乎什么事都不上心,也不可能是他。陈哲看着在楼道末窃窃私语的劳改和吴寒,心中若有所思。会是谁?难道在丛林中一直隐匿的黑影是大爷爷的人?想到大爷爷临行前对自己表示出的信任,陈哲心中生出诸多猜测。
陈哲打消了向吴寒打听“双生之命”的想法,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劳改走过来,问道:“想什么呢?”陈哲“哦”了一声,转身走进病房,陪着韩静陷入沉默。劳改感觉这小子莫名其妙,时不时就走神,也并不多问。
当晚,陈哲失眠了,他细想这一路凶险的旅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吴家人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原始森林深处秘密建立一个村落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守护不为人知秘密还是要保护某一个人?而村庄很显然废弃很久,又是什么原因?会不会和南北吴派的分歧有关?吴寒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真的是因为有她父亲的消息吗?陈哲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不知不觉在木鱼镇的医院呆了一个多月,韩祈的身体各方面都恢复的很好,却仍迟迟不醒。韩静在这一个多月里,一直在医院守着韩祈,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劳改陈哲和吴龙没少研究韩祈的那个密码箱,这个密码箱是电子锁,看上去一般,但设计十分精密,而且三次输入密码错误,就会自动锁死。陈哲急切的想知道那下半部日记的具体内容,但眼前情况,也只能等韩祈醒了再说。
因为韩祈迟迟不醒而院方也无法查出具体原因,劳改见韩祈情况好转,于是同大家商议将韩祈转去杭州某医院,说那边有个医生是他朋友,应该可以帮上忙。韩静只希望哥哥平安醒来,想也不想并立刻同意。其实劳改这样做第一是因为他那个医生朋友可能真的可以帮上忙,二来是看着连日来日渐消瘦的韩静,心中十分心痛。在他心里,也如韩祈一样,早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了。想到杭州离诸暨不远,也可以找个理由让这小丫头回家去休息一阵,不然这样熬下去,韩祈还没醒,韩静又倒下了。
此时已是2011年十月份,杭州的天气有些凉。劳改已经替韩祈办好住院手续,相关情况医院需要进一步观察。劳改看着韩静整天整天的愁眉不展。于是让陈哲带她出去到处玩玩,走动走动,天天呆在医院里这样下去也不行。韩静刚开始不愿意,后来受不过两人轮番劝说,也只好和陈哲出去透透气。
可恨的是吴龙这老小子,一点也不识趣,跟屁虫似的,一天到晚跟着陈哲到处跑,陈哲带着他个大灯泡,各种亮瞎眼。
这天,好不容易没让吴龙跟着,难得韩静心情不错,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陈哲决定带韩静去游西湖。
西湖陈哲虽不是第一次来,但小情侣两人同游却是机会难得,别有一番情趣。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两人沿着西湖十景一路观赏,韩静似乎也暂时从哥哥昏迷不醒的悲伤中走了出来,一路上有说有笑。
中午吃过午饭,陈哲带着韩静在西湖附近的一条工艺品街瞎逛,深秋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温暖而不炙热,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时陈哲远远的看到街边一家店门前,一张熟悉的笑脸,那张笑脸是陈哲在大学里印象最深的事,让他对这个世界的人情世故有全新的认识,感觉这个世界其实可以单纯的让人放下一切不快。那人并没有注意到他,还在和顾客聊着什么,边聊还不时大声笑着,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形容这人再好不过了,就是脾气再坏的人,看到他的笑脸估计也发不起火来。
陈哲拉着韩静走了过去,那人正笑着收钱。
“闻昊”陈哲隔老远就喊出来了,这人正是他的大学同学。
闻昊定眼一看,笑得合不扰嘴,嘴里喊着稀客稀客,连忙送了顾客,出去相迎。
“你小子行啊,早听说你大学一毕业就自己开店了,这风声水起的,混得不错嘛。”陈哲边说边往他店里面走。
“你少损我了,哪能跟你们这些做工程的比,随便就是十几个亿的工程,我就是柴米油盐三餐温饱,混口饭吃而已。”闻昊边说边笑,又打量了下韩静,问道:“这位一定是嫂子吧,果然郎才女貌啊。”
“你小子少给我来这套啊,我们就看看,你别想给我忽悠晕,让你大赚一笔。”陈哲调侃到。
“哪敢啊,嫂子随便看,看上哪幅,小弟送了。”闻昊边笑边拍胸说道。
韩静刚一进店还真迷上了,墙上,橱柜里到都是美伦美奂的装饰画,说道:“你这儿的画还真好看。”
闻昊一听,连忙解释道:“我这可不是一般的画,这是唐卡,可是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然后开始给两人细细讲道。
唐卡也叫唐嘎,唐喀,是藏文音译,指用彩缎装裱后悬挂供奉的宗教卷轴画。唐卡是藏族文化中一种独具特色的绘画艺术形式,题材内容涉及藏族的历史、政治、文化和社会生活等诸多领域;唐卡的品种和质地多种多样,但多数是在布面和纸面上绘制,也有刺绣、织锦、缂丝和贴花等织物唐卡,有的还将珠玉宝石用金丝缀于其间。接着又给两人讲了唐卡的分类和各种流派等等,讲起来头头是道,两人听得也甚是开心。
三人不知不觉一直聊到下午三点多,陈哲见韩静心情大好,老同学又难得见一次。于是邀请闻昊同游西湖,晚上再一起吃饭,闻昊也二话没说,关了店门就一起出发,边走还边讲着这两年他经营唐卡的各种心得。
三人沿着西湖,边走边聊,一路笑声不断,韩静忍不住拿出手机,四处拍照,但这闻昊还真是个怪咖。偏偏不喜欢照相,连合影都不肯。陈哲以为这小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忍不住问道:“照个相,会要你命啊?”
闻昊笑了笑说道:“我从不照相,不管风光多美,享受过就好,何必记下?我们常常为了记录却忘了欣赏此刻的美景,再说拍过的照片能再拿出来看几次,拿出来看到,也无非是看到自己老了。”
对于一个天天笑脸迎人的好好先生说出这样的话,让两人都感觉与其性格比来,有些不符。这时一旁的韩静对于他的说法似乎并不认同,又说道:“拍照是为了纪念啊,不拍点照片,怎么会记得去过哪里,怎么会记得那里的美和你同行的人?”
闻昊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何必一定要记得呢?如果真的忘了,只能说明那片风景和那些人并非难忘。等到物是人非,不过是徒添伤悲。”说着笑着望了望陈哲。
陈哲听完,大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惊讶,笑着说道:“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现在这么文艺范啊,这做了几年工艺品,果然是脱离了又土又木的土木人了。”
闻昊大声笑道:“那是,我现在可是半个文艺青年。”
三人逛到黄昏时分,夜风渐起,韩静感觉一丝凉意,陈哲提议先找找个地方吃饭,坐下来慢慢聊。突然,韩静的手机响了,听完电话,韩静欣喜若狂,大笑着拉上陈哲的手就跑,边跑还边对傻站在原地不明状况的闻昊说到:“下次再请你吃饭,我们有事先走了。”陈哲也是一脸茫然,但这几个月来,还是头一次看到韩静如此明朗的笑声。
韩静拉着陈哲马不停蹄奔向医院,陈哲心中已然知晓,韩祈肯定醒了。
自丛韩祈转院到杭州,医院也做了很多检查,什么CT、核磁共振的等等,却始终未查不出昏迷不醒的病因,不过医生也发现了些奇怪的地方。韩祈虽然一直昏迷,但大脑却一直处于一种十分活跃的状态,而且身体里的组织细胞表现出一种极其旺盛的生长状态。
当时韩静他们不太懂这大约是个什么状态,医院说,大脑一直处于活跃期大约和人睡着了做梦有些类似,韩祈就像是在不停做着一个不会醒来的梦,组织细胞表现出来的生长状态可能是因为身体损伤而引起的体内的自我修复,只不过这种修复,强的有些奇怪。陈哲当时听得半懂,只觉得那位医生当时眉头微皱,似乎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一样。当时韩祈的情况已好很多,众人也并无多想,感谢了下医生,并按医生要求继续留院观察。
陈哲和韩静一路狂奔,一刻也不敢担误,韩静只想立刻见到哥哥,而一路上,陈哲却不停在想着保险箱里的半部日记。刚冲入病房,韩静就扑向了哥哥,双目含泪,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望着韩祈一个劲傻笑。韩祈淡淡笑着边替妹妹抹去眼角泪边安慰着逗着这小丫头。
此时陈哲注意到韩祈左手手里,正拿着一本破旧不堪的笔记本,正是在密林废村中找到的那半本日记。
韩静久悬的心终于定了,长久以来强压的疲累感袭来。劳改拉着吴龙一起送韩静去住处休息,此时病房里只剩下半躺在病床上的韩祈和在一旁沉默的陈哲。
“韩大哥,谢谢你舍命相救。”想到韩祈是为了救自己才会摔落深谷,陈哲忍不住说道。
“不用客气,你是我带去的,你出了事,我对自己也没法交待,再说如果你真出了事,估计我妹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韩祈平静地笑着说道。接着把手中的日记递给陈哲。
“我刚看完,你带回去看看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有点累,明天我们再聊。”
陈哲小心翼翼的接过,生怕一不小心,这本残破的日记就散了,看了看表,将近十点,告别韩祈,转身向住处大步走去,一路上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