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才一听就知道余冰冰对他起了疑心了,典型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个人吧,要是合该遭罪,谁想拦都拦不住。
见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泥滩里边走,王有才也只好跟上。
这么一来,他的靴子就显现出用处来了,虽说走着吃力,可还能拔出脚来,再看余冰冰他们这几个穿着工装裤旅游鞋的,全都是半天能迈出一步,没几步就呼哧带喘了。
走出去不到一百米,刘著他们就都迈不动步了,余冰冰一看,气得一摆手:“你们出去勘察周边,里面由我负责。”
刘著赶忙献殷勤,嘴里赴汤蹈火之类的词一股脑全都蹦出来了,结果被余冰冰拿眼一瞪,也乖乖留下了。
王有才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进去:“余科长,里边危险,你不能去!”
“少危言耸听,今天不论如何,我也要把这片地的实情查个清楚。”余冰冰又犯起了倔劲儿,王有才暗里也忍不住直摇头,就这样的脾气,她是怎么当上科长的?
无奈,他只好随后跟进,两人一前一后渐渐把刘著三人甩的不见了踪影。
可余冰冰再要强,也还是个女人,又走了一会儿,她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烂泥已经快要没过小腿肚子了,她体力有些跟不上。
王有才心里头就忍不住哀叹,这么个长得像狐狸精一样的妖媚婆娘,脾气就跟头倔驴似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知道他说的没错了吧?
“回吧,余科长,这前边可还远着呢,这么走,天黑都甭想出去。”王有才好言相劝。
余冰冰偏不领情:“再远还能远过长征去?”
王有才一下就没词了。
不多时,两人已经深入烂泥滩,前后都不见半个人影,只听芦苇荡被风吹得呼呼直响,要不是大白天的,光是这风声,就能把胆小的吓趴下。
王有才紧赶了几步,撵上余冰冰,跟她并排往前走,虽然没再劝阻,可还是一个劲儿的拿眼神儿瞟她。
余冰冰本来就走不动了,被王有才那眼神儿一瞟,更来气了,居然停住脚,把裹满了泥浆的旅游鞋一扔,光着脚就往前走。
王有才有点懵,这婆娘,还真是有股子狠劲儿啊!可这么走,不是作死吗?
“别……”
他这边话刚出口,余冰冰就哎哟一声往前栽了出去。
幸好王有才离她近,赶紧一矮身把她给扶住了:“怎么了,是不是扎到脚了?快拔出来。”
余冰冰吃力的拔出右脚,可上边裹满泥浆,根本看不出什么,扒下袜子,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冲了半天,伤口才慢慢显露出来。
右脚脚心上,露出一个小拇指粗细的血窟窿,里边塞满了黑泥,还扎着一些细小的芦苇杈子,血水混着泥浆淌出来,看着都让人眼晕。
脚心嫩肉被扎了个窟窿,余冰冰本就白皙的俏脸变成了白纸色,虽然紧紧咬着牙,可从她颤抖的身子和香汗直流的脑门上一眼就能看出,肯定是疼到了骨子里。
“余科长!余大小姐!你这么大的人了,长点脑子行不行,这芦苇荡里埋的都是削断了的芦根,你真当你这脚,是铁打的不成?”
看她这么执拗,王有才也有点火了,她自己不爱惜自己,脚就算扎烂糊了他都不会管,可她这不是耽误事儿吗,这么一整,还怎么勘察?
余冰冰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就算被他扶着,可还是摇摇欲倒。
他知道这会儿说啥都于事无补了,伸手就把她夹在腋下,向不远处的一个芦苇墩子走。
“放……放我下来!”余冰冰还在逞强。
他根本不理她,走到芦苇墩子前,踢了两脚,确定里边没什么蛇蝎之类的东西后,把她放到了上边,一手抓着她的脚,对着阳光细看。
余冰冰虽然疼得要命,可脚被一个男人这么抓在手里,还是让她本能的想要抽回去,只可惜整个右腿都用不上一点劲儿,根本抽不动。
王有才横了她一眼:“安生点吧,你这脚,还想不想要了!”
余冰冰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呼出来,被抬高的玉足却止不住的抖。
王有才手上加劲儿,死死钳住了她的脚,细看了两眼,就皱紧了眉头。
伤口太深,扎了不少芦苇杈子,还有臭泥,要是不赶紧洗干净,用不了多久就会感染。
“还有水没有?”
余冰冰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俩字:“没了。”
王有才大感头疼,从这儿把她背出去,再回村儿清洗,怕是来不及了,可现在两手空空,怎么给她洗?这余冰冰难道与他命里犯冲?两次独处,两次都出事儿,上次好歹还有半瓶白酒,这回……
他狠了狠心:“那你忍着点,我给你清清伤口。”
“你要,干什么,啊!”
不等余冰冰话说完,王有才的大嘴已经贴在她脚心上,狠狠一嘬,一股带着咸腥味的东西被嘬了出来,他转头一口喷了出去,可嘴上、脸上全都沾了泥水。
余冰冰疼得撕心裂肺,玉足猛的往回抽,王有才抓的太死,把他带了个趔趄。
“你老实点,再不处理下,你的脚就废了。这里边的泥沤了不知多少年了,你当是闹着玩儿呢?”王有才声色俱厉的呵斥她。
这要是搁在平时,他要敢这么呵斥余冰冰这个倔驴似的婆娘,怕是早就被她狠狠一脚,不知踹倒哪里去了。
可现在,她不但停住了挣扎,连骂都没骂,只是扭过头,哑着嗓子吭出一个字儿来:“脏!”
王有才没理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准她脚心狠狠嘬了下去。
连嘬了十几口,伤口终于干净了,见了鲜血,他这才罢手,狠狠吐了几口吐沫:“行了,暂时没事,咱快回村里。”
话没说完,却惊讶的发现,余冰冰那狐狸一样的俏脸上泪痕斑斑,身子一颤一颤的,虽然歪着头,但还是被他看了个清楚。
“疼哭了?”他撇了撇嘴,这婆娘原来也知道疼?
他也没管她到底为啥哭,转过身脱掉里面的短袖,动作麻利的将短袖紧紧裹在她脚上,这才穿回了外套,在芦苇墩子前蹲下身:“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余冰冰迟疑了一下,还是爬到了他的背上,他起身便往回走。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就这么走了半天,余冰冰再冷漠,这会儿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累了?放我下来!”
王有才吁了口气,摇了摇头,迈步继续往前,余冰冰也不再出声了。
好在烂泥滩总算是到了头了,却没看到刘著他们,王有才只能直接背着她一路进了村儿,直奔村卫生所。
望溪村的卫生所,条件很一般,但坐诊的大夫赵老太太倒是个很有经验的大夫,人挺好,就是嘴有点碎。
一见王有才背着长得这么俊俏的婆娘来,赵老太太的脸上就露出了暧昧的笑:“哟,有才来啦,这是你婆娘?咋了这是?”
“啥我婆娘,这是县里来的余科长,脚扎了,你赶紧给看看!”
“真不是你婆娘?”老太太一脸坏笑。
王有才急了:“老赵婆子,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的!”
余冰冰觉着王有才语气冲了:“王副村长,你怎么说话呢,这么没礼貌!”
老赵太太乐了,一边给她解开包在脚上的短袖,一边笑道:“哎,还是你这婆娘会说话,我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你小子就不知道尊老敬老么?”
敢情,老赵太太还认定余冰冰就是他婆娘了,要是旁人的婆娘,他能那么着急?
王有才彻底给噎没词了,想顶老太太两句吧,余冰冰还在哪儿装好人,不说吧,这误会可就分辨不清楚了。他干脆就闭嘴了,是他婆娘就是他婆娘呗,反正他又不吃亏。
老赵太太嘴不饶人,可手底下却真有两把刷子,稍稍查看了一下伤口,就一口说中了原因:“这是芦苇杆子扎的吧?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呐,没事儿非往芦苇荡里头钻啥?”
这话一出口,余冰冰的俏脸像水煮螃蟹一样红:“大娘,我们是去工作,是正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啥不是正事儿,天理人伦么,咋不是正事儿呢!”老太太继续坏笑。
余冰冰也给噎没词了,这话怎么能说得清楚?
王有才在一边儿瞅着她又羞又窘的模样,忍不住乐了,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余冰冰狠狠剜了他一眼,闭嘴不知声了。
王有才心里一动,他和她关系越亲密,牛铁生的顾忌就越多,于是开口说道:“唠叨啥,老赵婆子,你嘴可给我严实点,人家余科长是县里人,你埋汰我不要紧,别污了人家名声。”
他心里有数的很,老赵婆子是什么人?那是村里的传声筒,他越是这么说,事儿传的就越快,没准儿前脚他俩出了卫生所,后脚全村都知道他嘬过余冰冰的脚丫子了。
余冰冰明知他这么说有暧昧的嫌疑,可偏偏表面上还挑不出半点毛病,这话窝心呐!
老赵太太嘴上答应着,很快就给余冰冰处理完了,本来已经麻木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行了,还好洗的干净,这要是臭泥钻进去,那可真就玄乎了,没事儿了,先背回去吧,明天记得带她来换药。”
王有才心里多少落了点底,背上余冰冰就往外走,谁知道又被老太太扯住了:“我跟你说小子,对人家婆娘好点,人家又是城里人,又长得这么俊,跟了你,你小子可占了大便宜!”
王有才一声不吭,背着余冰冰落荒而逃。
老赵太太这么一说,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尴尬,两人都没说话,王有才背着她往农家乐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四周安静的要死,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余冰冰性子直,受不了这种沉默,抢先开了口:“你怎么不说话?”
没想到,王有才也同时开了口,说的是一样的话:“你咋不说话?”
本書源自看書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