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秋闱开考的日子已是不足十天,桂氏催着文怡收拾东西启程。蕙兰早已为文怡准备了一些吃穿的行礼,“阿嚏”文怡连连打了三个喷嚏,给正在为文怡缝补衣服的桂氏惊动了。
“文崽,秋天早晚凉,一个人在外当心自己的身子。”这一次离家出远门桂氏多少有些担心。蕙兰站在身边,扭捏了大半天说道:“伯母。莫若我跟着文怡哥去省城,我会照顾他。”
桂氏笑了笑,道:“蕙兰,你去照顾文怡,我是很放心,可你一个女子,跟着去多少有人会说闲话。”
蕙兰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就说我是他一个丫鬟就是了。”
桂氏这下开心了,对文怡说道:“文崽,那你就带上蕙兰吧,她出于一片好心,照顾你我也放心。”
“娘,我哪有那么娇贵呀?出门在外,带个小姑娘多不方便,再说了,这次去省城的有好些人呢身边也少不了说话的人。文怡从书桌边站起来,蕙兰接过桂氏手中的衣服,笑道:“好整齐针脚,伯母的手艺在这村里没人比得上了。”
“可惜呀,我没有闺女,这手艺要失传了。”桂氏笑道。
“伯母,怎么会呢,你将手艺教给我,我以后就给文怡哥,缝缝补补。”
这是什么话呀,这分明实在向桂氏暗示什么。
桂氏笑道:“蕙兰,你在这里呆着,我跟你文怡哥在门口说几句话。”
蕙兰听了一愣,连忙笑着给文怡整理衣服去了。
文怡也觉得奇怪,问道:“娘,有啥事不让蕙兰知道?”
桂氏说道:“这些日子你没有看出来,杨家对你可上心,蕙兰更是不用说,前些日子又为你赶出一双鞋子,你对蕙兰到底是什么想法?眼下提亲的倒是不少,前天你家三婶说她有个外甥女,模样又俊,知书达理,眼巴巴地等着回话呢?”
“三婶?我看还是算了,她那副德性能做个好媒吗?再说了,我还没有考上举人呢?”
桂氏伸手拍了一下文怡脑门,笑道:“你这个坏小子,有了功名眼界就高了吧?蕙兰一准是个好姑娘,日后进门保准贤惠,上回县试时听说就有读书人去了杨金家里提亲,我看娘替你去她家提亲去,你看如何?”
“娘,我看把蕙兰说给弟弟文强岂不好?他们二人年龄相近。”
“人家看中的是你,给文强做媳妇,我看杨家不会同意。”
“娘,那就先搁一搁吧,我有时间再在撮合撮合他们二个。”
“娘,我回来了,今天豆腐好卖,两锅豆腐全卖光了。”文强跳着行礼哐铛哐铛要进门。
“文强,你回来就好,我们正等着你吃饭呢。”母子三人进到屋内。
“娘,我今天买了半斤肉,为哥哥践行的。”文强显得很高兴。
“蕙兰妹妹也在家里呀,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从装钱的包里拿出一个蝴蝶发夹来。
“发夹?好漂亮哟。”蕙兰拿起发夹放在手心细细地观摩。
“送你的,前些日子你给我做的鞋子,很好看,我一直舍不得穿。”文强显得很是高兴。
“我给你做鞋子?”蕙兰听了似乎不太高兴,轻轻说道:“文强哥,这个发夹我不能收。”
文怡咳了一声,说道:“文强,吃饭了,哥今天沽了半斤酒,咱们兄弟两个痛痛快快喝一点。”
文怡到了省城,城市人烟之阜盛,街道之繁华令他大打开眼界,酒店鳞次栉比,车马在街道上往来不绝,衙路宽广,行人川流不息,阁楼装饰雕梁画风城市中央房舍尤精,飞薨画栋。春香楼女人打扮的娇艳无比。这些文怡无暇关心,他听师傅言之长沙有朱洞创办的岳麓书院,理学家张栻、朱熹曾在这里讲学,文怡心理盘算考完考试再去游览一番。
是日考试,文怡见那些题目在宗卷上居然有许多雷同之处,做起来顺畅,竟一气呵成,七篇文章做得行云流水似的。
考完考试文怡准备在岳麓书院游览了一番,“朱文怡在里面吗?”
门口站着一个俊俏的男子,文怡给唬了一跳,这声音老熟了。
只见他带着一定精致的斗篷,遮住一般头,拱手说道:“听说你会写诗填词,在下特来讨教?”
桂秋生与文怡住在同一间房子,他站起来说道:“说到诗词,对联,我同学倒是挫败了几个举人,不知阁下是谁?”
“哼,连我都不认识了?”说罢脱下斗篷。
“竹沁,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文怡倒是吃惊不小。
“兰香,可好?”文怡见了她立马想起了兰香。
“你呀,一心只想着他难道我就…,她在家里好着呢?”竹沁似乎有些醋意。
“我该死,一年没见你了,长高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竹沁长得确实招人喜爱,要是没有遇见兰香,文怡准会喜欢谁竹沁,其实一个男子喜欢多个女子倒也正常不过。
“爹爹在省城办事,我就跟来了,对了我听爹爹说今日岳麓书院有人在讲学,一起五听一听吧?”
“你爹爹在,我就不想去,我跟他没有共同语言。”文怡对张普生忌蝉得很。
“我爹爹现在对你大为改观了,是他要我来找你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桂秋生笑道:“岳麓书院讲学是文人的一大雅事,不妨咱们去一回。”少数服从多数,文怡只得跟了出来。
只见该书院坐落在风景秀丽的岳麓山脚下,门口挂着两个楹联写着八个楷书大字:惟楚有才,于斯为盛,横联‘岳麓书院’这几个字听说是宋真宗墨宝。岳麓书院已经历经数百年,听师傅说道当年朱张会讲时,前来听讲者络绎不绝,“一时御马之众,饮池水立凅。”至正十八年曾毁于战火,现今进过多代修葺扩建成为九州四大名院了。
文怡来到岳麓书院门前,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多半是青年学子,他们有些衣着华丽,有些如文怡一样衣着朴素。‘岳麓书院’四个字苍劲有力。内亭台相望,楼阁相济,后有岳麓山,旁边有湘江水,书院内四围环植树木,间以名花兰草绿荫缤纷,绎绣交错。
有一开阔平地,文怡挤了进去,里面早已万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竹沁早已为文怡准备了一个位子,是第二排接近中间的位子。文怡与竹沁一坐下,桂秋生可没有这么走运,只好在后面站着,还要踮起足尖才能看见前台。坐在文怡前排的左侧一位穿着虽说简朴,让文怡觉得老有气质了,那人突然转过身子来,露出一点点微笑。文怡这才看清,他就是上次在县城对对子的那位官员,至于他的官多大,文怡是从旁人那儿得知的。这读书的机会是他给的,文怡拱手说道:“学生见过老师。”
文怡说这话的时候,坐在文怡正前方那位也回过头来。
“爹爹,讲课什么时候开始?”竹沁的叫喊声让文怡有些恐慌,想起在张家的那一夜确实那一平静。
“好小子,听说你有点本事呀。”张普生与平常不同,今日显得大方热情。
“我听人说秋闱你考得不错,这次秋闱后,你还要努力,将来考个进士,为朝廷出力呀,国家需要你这种人才。”今日的刘春显然有些不一样了,对文怡倒是有些推心置腹了。
“将来会祁山做个县令,保祁山一方平安呀。”
嘿嘿,张普生你丫不就是祁山一霸吗?要我保护你?我看你不置我于死地不会罢休。总之我是不会中你的计谋的,祁山我不会…,文怡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对,兰香还有骆攻略在哪儿呀,祁山一定要去的,但不去做官。
“张员外说得没错,将来我就给你安置在祁山,做祁山县令,听说祁山时你第二故乡嘛。”
祁山确实算得上文怡第二故乡,祁山地处湖南西南,也算是一个偏僻小县。
文怡眨了眨眼,盯着刘春,盯得他有些不自在了,刘春心想,我有没有给你往火坑里推,我倒是一片苦心那里远离政治中心,又有张员外支持你,有何不可?说道:“祁山是个好地方。”
文怡笑道:“恩师,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去北京?或者南京也行。”
“年轻人,不要这样想,祁山是你开始踏足政治最好,最适合的一个地方,你在祁山干得好,自然会想办法给你升迁的。”上排右侧一个人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
你是谁?难不成你跟张普生竟然是一丘之貉?
“叔叔,那你到时候要给文怡哥升一个知哟?”竹沁笑道。
果然是一家人,他就是张普生弟弟,张芳。
张芳说道:“竹沁人小鬼大,你可知道什么是政治,这个事情怎么是我说了算呢?官员的升迁是依靠自己的政绩的。”
竹沁笑道:“我知道叔叔最有办法了。”
“同学们,讲课开始了,今日请来的是理学大师王守仁先生,他致力于理学研究已有五六年了,现在请同学们以热烈的掌声请他出来…”主持人带头鼓掌。
只见台上一个头戴黑方帽,颧骨高凸,眼睛炯炯有神一位学者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会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