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蔚然把纸巾递了出去。
发现自己在这种时候开口了不如不开口安慰了不如不安慰之后,夏蔚然就勤快地递纸巾,递纸巾能解决很多问题。
眼前的人有些愕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接走,只是笑了笑然后冲他摆了摆手,对着电话说完等一下之后,才对他说,“谢谢,不用了,你快回家吧。”
夏蔚然看了看傅雅殊脚边的一大袋书,把纸巾随手塞进了包里,然后在车站里的长椅上坐下。
十几分钟后,傅雅殊挂了电话,有些失神地盯着屏幕,想到夏蔚然在旁边等着,平白浪费了别人这么久的时间,觉得有些内疚,“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夏蔚然闻言,站起来说了句:“没事”,就绕到傅雅殊身后,自作主张地提起了那袋书。
傅雅殊又不好意思动手去夺,只好说,“不会很重的,我自己提就好了,我两手空空的很难受。”
“就休息一天你搬这么多书回家干嘛?”夏蔚然为了避开到底谁提的问题,问了一个更加毫无意义的问题。
但不要紧,有话说总比没话说好。
没有东西提的傅雅殊感觉两只手放哪都不是,只好攥紧了书包的两条带子,“后柜东西放不下了,就带了一些上个学期的练习回来。”
其实她很好奇今天夏蔚然怎么没跟郭念一起走,问了显得自己三八,于是又暗自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哦,明天要出去上课吗?”夏蔚然实在不想结束这场对话,于是无关紧要的都问了出来。
“没有,打算在家睡觉。”
在这一场对话里,一个不是很成功的话题带动者,和一个技术十分纯熟的聊天终结者,各自有各自的心事,想问的都没问到,不想说的说了一大堆,硬生生把车站到小区短短一段路走出了从天涯到海角的感觉。无聊,而且尴尬,而且漫长。
走到了傅雅殊家楼下,正要进行教科书式的告别,夏蔚然终于提出一个较为有建设性的建议,“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吗?”
“有人可以替自己解决人生难题”高票超过了“不想出门”,于是傅雅殊愉快地答应了下来,“我们AA,明天十一点四十五在楼下。”
夏蔚然像是任务完成了似的松了口气,“好,那明天见。”
回到家里之后,夏蔚然不禁想,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尴尬了?
原来也不见得就有很多话说,但起码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到要生硬地拉家常的地步。
翌日中午,夏蔚然远远看见傅雅殊在冲他招手,于是在小区铁门口停了下来,没再往前走。看到自己停下来之后她就小跑了起来,也在铁门前站定,轻轻说了句,“今天好冷啊。”
夏蔚然走在前面去推开了门,“嗯,是降温了。要吃什么?”
“你这么有创造力这么有决断这么难的问题当然要你来想啦。”傅雅殊跨过门槛,走到夏蔚然的左边。
“路口好像新开了一家铁路便当,不然吃那个?”
说实在的,只要过了一个假期,基本上可以和楼下每家餐厅的服务员混个脸熟了,况且还过了这么多个假期,实在是吃得腻了,想起什么都觉得毫无食欲。于是速冻食品就成为了出类拔萃的选择,形式多样,口味多样,煮起来还特别的方便。已经和速冻食品混得很熟的傅雅殊不知道路口新开了什么,但觉得听起来就很酷,“好呀,铁路便当是什么?”
“你确定要问吗,有些东西听名字就好了。”倒不是要吊人胃口,只是铁路便当和火车餐两种说法相比起来,实在是让人有点失落。
“诶——是什么?”傅雅殊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夏蔚然。
“就是火车餐,知道了有比较开心吗?”
傅雅殊白了夏蔚然一眼,想了想又说到,“啊火车餐叫铁路便当啊,听起来就很有情怀。”
夏蔚然显然没有明白情怀在哪里,“比火车餐好一点吧。小心车!”
两人站在餐厅门口,傅雅殊又由衷感叹了一句,“真的好有情怀哦。你有坐过绿皮火车吗?”
“没有,你有坐过?”
“没有啊,我想试试,就是从北京一路吭哧吭哧到莫斯科的那条。”
夏蔚然听到“吭哧吭哧”忍不住笑了出来,“希望你吭哧到浑身酸痛的时候仍然保持这个想法。”
傅雅殊一边说着“哇你这个人好扫兴啊!”一边自己也笑了起来。
要说认识的时间长,从穿纸尿裤开始到现在,真的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再没有哪个人能比这更长了。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要装作不熟悉,装作不认识,装作不了解呢?
默契在这段关系里并不是一个好东西,平常总也不默契,到了关键时候,反倒很默契地一致保持沉默,一致缄口不言,深的东西不去谈,我们的关系就越来越肤浅,越来越浮于表面,越来越不堪一击,倒不如小时候,只有今天和明天,但今天和明天,都会有你。
“老傅啊,我发现你们家这位傅小姑娘不简单。不是你瞪我干什么,倒杯茶给我啊倒是。”
“我看你狗嘴里能不能吐出点象牙来。”
“你们家这个小丫头片子,小事情就都交给蔚然哥哥决定,组织上路线上的大问题,就会提出自己的看法,很不简单啊!不鸣则已,一鸣把夏蔚然吃得死死的。”
“我怎么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呢,这位夏同志,你还想不想喝茶了?”
“想想想,唉你不知道,夏蔚然难管的很,就在你们家小姑娘跟前听话,得谢谢你。”
“你看好你儿子啊,别一不留神把我家这茬儿白菜给拱了。”
“想拱不还得白菜同意吗,别废话,泡茶。”
这边两个中年男人一来一去说个没完,那边俩小屁孩也跑过来搀和。
“爸爸,明天我们去海底世界,和雅殊一起去好不好?”夏蔚然抱着遥控车,仰起脸问。
“爸爸,我们明天可不可以和蔚然哥哥一起去海底世界啊?”小小的傅雅殊拎着小兔玩偶的耳朵,同样仰起脸问。
只有今天和明天,今天和明天都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