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歌城异朽阁
处于瑶歌城闹市区的异朽阁从外面看就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户人家的宅子,而进入阁内,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巍峨延绵的阁楼,宛如宫殿一般一眼望不到头。最为醒目的是正中的那座歪歪扭扭的通天高塔,直插云霄,仿佛连到天上一样,但在外面,世人根本就就看不到它的存在。行走其中,烟雾缭绕,仿佛连身体都会轻盈许多。
一个身材高大的绿衣女子行色匆匆地疾行在九曲回廊,对身边犹如仙境般的环境视若未见,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转瞬间,绿衣女子便消失在了云霭深处不知所踪。
一个高大的黑色石门前,绿衣女子突然停住脚步,直直地看着石门上的恶鬼石雕,巨大的眼球几乎从眼眶中凸出来,血红的舌头从张开的大口中伸出,上面扎满了钉子,时有红光闪过,疑似有红色的液体顺着长长的舌头滑落,却又在落地前消失不见。
对着令人作呕的石门,女子没有胆怯,双眸中泛起莹光,垂于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清明,伸手推开了厚重的石门。
入目一片黑暗,阴冷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女子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进去,转身关上了石门。
石门关上的瞬间,黑如寒渊的房间突然亮起了蓝光,却是从房间的四个角落跳动着四朵幽蓝火焰,凭空飘荡,如鬼火般。
女子回转身体,朝空无一物的房间中间又走了一步,声音黯哑低沉。
“阁主,绿鞘回来了。”
“呵呵,回来就好。”
一道清灵如水的声音响起,房间的正中间隐隐绰绰地浮现一个身影,仿若从远古走来,越来越清晰,一个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浑身透着温和而儒雅的书生气息,单看外表,任谁也不会看出这个年轻男子就是另六界避之不及,神鬼莫测的异朽阁主。
“阁主,您……还好吗?”
虽然已经上万年来无数次地重生,但这一次不同,时隔两百多年,绿鞘突然发现心里有些发紧,忐忑不安的感觉让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恩,我很好。绿鞘,休息后就去帮红袖吧,这些年,她也辛苦了。”
东方彧卿什么都没有问绿鞘,这两百多年是怎么回事,既然决定了,从她走进异朽阁的那一刻起,她就仍是他忠心信赖的属下,没必要问,也不需要问。
“是,阁主。”
如同往常一样,绿鞘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离开。
“绿鞘,通知红袖五日内备好东西送过来。”绿鞘身影消失前,东方彧卿如水的声音跟着飘出,却是冰寒凛冽,没有一丝温度,没容绿鞘说什么,石门就在她身后重重地关闭。
东方彧卿静静地站在影影绰绰的蓝光中间,脸上淡漠而寒凉,慢慢的,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双眉轻展,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眸间的温柔与眷恋让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骨头,我以你给我换来的自由之身为代价与异朽阁交易,换召回你魂魄的办法,你可会怨我?白子画用全部功力和他大半的血液助你回归,你可会原谅他?”
似自言自语,又似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如水,清浅如碎玉。
“只是,这一世,这身子还未长成,终是勉强了些。”
东方彧卿的身影伴随着最后一声长叹渐渐地消失在了黑暗中,房间又恢复了黑暗的寂静,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影。
“师父,我可不可以明天再背啊?”
少女娇憨委屈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铃声渐行渐近,白子画倚在躺椅上转头看去。
“小骨,跑这么快做什么?摔了多少回还记不住。”
惊为天人的容貌下,幽深的双眸温柔宠溺,拉住跌跌撞撞奔到自己身边的少女。
“师父……小骨还是背不下来,是不是小骨太笨了?”
小骨双眸盈满水光,红唇微噘,满脸都是委屈和自责,莹白的小手拉着白子画的袍袖摇晃。
白子画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骨的头顶,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边的竹凳上,眸中一道幽光瞬间闪过,温柔如暖玉一般的声音瞬间安抚了小骨。
“小骨不笨,是师父不好,给小骨的时间太短了,小骨多背些时日就好了。”
小骨趴在白子画的腿上,一只手扯着白子画的袍袖在手中缠绕。
白子画轻抚着小骨的长发,看着她凝脂如玉的侧脸,心里的疼痛瞬间溢满,左手臂上的疼痛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锥心刺骨的痛让他眩晕,冷汗大颗大颗地溢出额间。忍着刺骨剟肤的疼痛,竭力运功压制,却还是忍不住让身体微微地发颤。
也许是因为白子画的手没有离开花千骨的头顶,也许是花千骨的迟钝,伏在白子画腿上的她并没有发现白子画的异样。
小院中飘荡着浅淡的桃花香气,清风拂过,卷起满树的桃花瓣飞起,竟是如绯色长链般朝白子画二人飘来,在花千骨的眼前随风舞动。
桃林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道温雅慵懒的声音伴随着杏色身影越出桃林。
“师兄……你不需要每次都改变阵法吧?”
“师叔……”。
未等来人走近,伏于白子画腿上的花千骨已经欢快地跳了起来,直奔来人而去。
“师兄。
笙萧默扶住一头撞来的花千骨,抬头便看到了白子画的异样,瞬间移到了他身侧,一手扶住白子画的手臂,一手印到了他的背部,将浑厚的功力渡进了白子画的体内,助他压制疼痛。
“怎么又疼了?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
被笙萧默无视了的花千骨正感觉委屈,转身便看到了白子画从未有过的狼狈。
长发低垂,浑身颤抖,大颗大颗的汗滴落到了白衣上晕染了大片,苍白的脸上几近透明,紧抿的薄唇没有一丝血色,双眸微阖,长长的眼睫也在轻轻地抖动。
眼前的师父吓呆了从未见此情景的花千骨,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红唇轻轻颤抖,不停地呢喃着“师父”。
“师弟,我无事了,不要吓到了小骨,小骨,过来。”
在笙萧默的相助下,白子画很快缓解了疼痛,冲着吓呆了的花千骨招招手。
“师父……”。
花千骨直直地扑进白子画的怀中,大哭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师父的腰。
白子画伸手搂住花千骨哭得有些发抖的身子,轻拍她的背,低声轻语的安抚她,声音温和而轻柔,双眸深处潜藏了多年的爱恋此刻由于刚刚情动的疼痛相随溢出,似是想到即将到来的望日,白子画搂住花千骨的手突然紧了紧,似乎想将她纤细的身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浓重的悲凉伴随着绝望的眷恋在白子画身上四溢开来,笙萧默沉静的往后站了两步,看着这样的白子画,笙萧默为之心酸又心痛,却又深感无力。
“小骨……小骨,小骨,师父无事,乖。”
白子画轻声安抚怀中的花千骨,温柔的低语仿若清流划过花千骨恐慌的心,渐渐的,白子画的怀中没有了发抖的低泣声,轻缓的呼吸也慢慢抚慰了他的疼痛。
白子画低头看着依然抓紧自己衣襟的小手,眼睫抖了抖,一道白光闪过,花千骨的身体软倒在他的怀里,他抱起花千骨向木屋走去。
笙萧默呆呆地站了会,依旧走进院中的小亭内坐下,自顾自的斟茶自饮,等着白子画安顿好花千骨。
白色的袍角划过眼角,笙萧默抬目看了看已经恢复了清冷淡漠的白子画,倒了杯茶递过去。
“东西已经备齐了,摩严师兄那里我也一直防着,师兄,你……你再慎重考虑下,万一……”。
白子画接过茶杯却没有喝,也没有放下,只是拿在手中一直摩挲着杯沿,眼眸低垂,看不到丝毫情绪,仿佛刚刚那沉浸在绝望悲伤中的男人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师弟,明日辰时东方彧卿会过来布置祭坛,辛苦你了。”
清越冷冽的声音一如往日,再也从白子画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别样的情绪。
笙萧默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无奈放弃想要劝阻的话,对于白子画来说,但凡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咽下涌到唇边的叹息,只是低低地应了下不再言语,一杯接一杯的茶水送进了口中,只剩下苦涩。
桃林中掩藏的小院再次回复了安静,凝重沉闷的气息伴随了阵阵冰寒蔓延开来,漫天绯雨随着风飘舞,似乎整座云山只闻得花瓣飘舞的声音,静溢得让人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