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摆得满满当当的转桌愣了半天,蒋心爱几乎是把整个酒店的菜都点了一遍,言小鹿低着头吃牛奶钵仔糕,她的面前还摆着一碟椰汁糕,不拿筷子、空出来的小手牵着我的手。
她觉得好玩,我也就顺着她。
“那个……”
我看着在愉快地啃着鲍汁鸡脚的蒋心爱,化着精致的淡妆,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真的好少女,完全看不出来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心爱阿姨,真的不用点这么多东西,我吃一点点就够了。”
蒋心爱把垂到桌面上的栗色长发撩过耳际,说:“你不喜欢吃这些吗,缄默说他的方糖很喜欢吃这些呀,难道不是?”说罢,她还往我碗里夹菜。
盯着碗里的小笼包、鸡爪、肉丸,还有碟子里的肠粉,我的手还是颤抖着拿起了筷子。
我这不争气的胃啊。
“喂?”
还剩下一小半食物,我终于开机,就收到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欧晴诺打来的,我满带歉意地点头跟蒋心爱示意回个电话,就匆匆走到房间外的走廊。
走廊上有服务员捧着托盘走啦走去,我放低了说话的声音:“阿诺,发生什么事啊?”
“年年,你快来十二街那家轮回童话西餐厅,出大事了!”
听着电话另一头欧晴诺那急不可耐的腔调,我猛地一震,然后想到她一向一惊一乍,于是耐着性子问:“有什么大事能出啊,大家都好好的,我还有一半中饭没吃完啊,等我吃完饭再过去。”
“不行,年年我求求你了,快过来吧,不来你一定后悔终生的!”
“真的很急吗?”
“十万火急!”
也不告诉我是什么事,就一昧嚷嚷着让我过去。
无奈之下,我只能万分抱歉地告别了蒋心爱和言小鹿,临走前,蒋心爱还让服务员打包了一盒煎饺叫我带走。
我火急火燎地赶到轮回童话餐厅门前,这间餐厅和我挺有缘分的,我第一本小说的名字就和它的名字雷同了,起初欧晴诺还揶揄我起名字没品位。
说不定在这间餐厅吃一顿饭,还能找回我当时写书的感觉呢。
刚准备走进去,珑霜就从里头拉开门,一把将我拉进屋。
“霜哥?你怎么……”我还没问完他就“嘘”了一声,我跟着他半蹲着走到欧晴诺坐着的卡座坐下。
“年年,现在是一级戒备,我们三个说话都要小声。”
欧晴诺围着一条我们一起买的白色围巾,带着夸张的黑墨镜,拿着点餐牌挡着下半张脸,她是在演滑稽的侦探吗,我将手里的饺子放到桌子上。
“煎饺,吃不吃?”
“吃吃吃!”欧晴诺两眼放光,两三下就打开了盒子,拿着餐厅的叉子低头吃煎饺。
珑霜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年糕,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有很重要的事。”
“你们倒是告诉我啊,从打电话到现在都不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事。”我哭笑不得地摆弄手机,纳闷极了。
珑霜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长眉平直,挺直的鼻梁下,粉色的薄唇抿着,拉着我往前排第二桌看。
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脸上轻松的笑容也凝结了,言缄默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深蓝色的休闲外套,静静地撕开一包白砂糖,往热奶茶里倒,拿起小匙羹搅拌,神情专注,似乎忘记了对面正坐的少女。
他对面的少女背对着我们,穿了一条深蓝色的连衣裙,我撇了一眼她那双长腿踏着的深蓝色镶钻高跟鞋,倒吸了口凉气。
有十五厘米的高度了吧?
现在的女生,穿的高跟鞋真是恨天高啊!
我安静地坐正,捏着珑霜的衣袖,久久都没松开,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像女王一样高傲的罗宁舒,拥有一个如此温婉的名字,却是如此坦率直白。
“年年,你没事吧,啊啊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不开心的,我只是一眼瞧见言缄默和罗宁舒面对面吃饭,觉得好奇怪,替你产生了危机感,所以才那么着急地叫你来。”
我突然陷入了沉默,着实吧欧晴诺吓坏了,她晃着我的手,不停地解释。
我平静地拍拍她的头,说:“我没事啊,还以为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不就是言缄默和罗宁舒吃个饭吗。”
“什么?不就是吃个饭,你来得晚你不知道,罗宁舒看起来超级开心啊,其实我叫你来本来是想你去捉奸的,言缄默居然背着你去和其他的女生吃饭,你又不是不知道罗宁舒喜欢言缄默。”欧晴诺越说越激动,说话的声音也比刚才大声了不少,珑霜瞥了欧晴诺一眼,却没有阻止她,周围已经有客人瞪着我们的。
我朝欧晴诺挤了挤眼:“阿诺,小声点,我还没激动呢,你激动个什么。”我翻了个白眼,把她已经长过了肩的头发揉乱,她的头发被我揉乱之余,我的心也跟着她在我脑海里响荡的话乱成麻。
我听蒋心爱说,言缄默今天是去相亲的。
那,他是一早就知道相亲对象是罗宁舒了吧,为什么在家里对我说的时候还遮遮掩掩的,难道是不想让我知道吗,我知不知道关他什么事呢,可是他和罗宁舒相处得那么融洽,那种温馨的氛围看得人是那么舒坦,我又有什么理由冲上去问言缄默是怎么回事,我是他的谁,有什么资格,我只是方糖,只是与他一同学习的方糖啊。
一下子心里空空的,好像一罐糖果即将交到我手里,却有人顺手将它拿走了,我连罐子里的甜味都没闻到。
不属于我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借给我?要不就不要将它交到我手里,要不就快刀斩乱麻,赶快要回去,时间久了,会让我产生“那东西属于我”的错觉,明知道借了还回去,我怕我已经舍不得。
我盯着桌上摆好的餐具,心里酸酸的,难过得很,很不是滋味。
“年糕,缄默他们好像要走了。”
珑霜提醒着我和欧晴诺,我们要先一步离开轮回童话餐厅,因为言缄默他们离开餐厅要路过我们这一桌。
走出去好一段路,我才放下心,一摸口袋,发现手机落在轮回童话了。
“阿诺,霜哥,我手机漏在刚刚那里了,你们先走,我回去找找。”
我把包往欧晴诺手里一塞,就急急忙忙往回跑。
推开店门,我就问前台的店员:“请问你们看见我的手机了吗,就是??????”之后,我把手机的型号、外型,就连手机壳的颜色款式都报给店员听。
那店员年纪轻轻,应该是个做兼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他想了想,然后对我说:“是刚刚放在七号卡座的那台手机吗,有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和一个女生经过那个卡座,那个男生就告诉我那个手机的主人他认识,他可以替我们还回去。”
我瞪大眼,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暗暗批评着店员小哥没警觉,万一拿走我手机的是坏人,那我手机里的照片、资料、文件可能外流出去,我觉得我现在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一位中年女子就走了过来,恭敬地问我发生什么事,我把我手机的事又告诉了她一遍。
怎知她笑得像朵花一样,说:“那个帮你带走手机的是言少啊,我们这十三条街的商铺都是他们言家的,你们应该认识吧,放心,我相信他一定会还给你的。”
说完之后,她的脸上就染上厚厚的阴霾,作势要批评前台的小哥,我忙替小哥求情,让他免遭一顿骂,现在的青年求职非常不容易。
出了餐厅,我才想起刚刚自己毛毛躁躁的,就将单肩包丢给欧晴诺,让她和珑霜先走了,现在我两手空空,要钱没钱,要手机没手机,但十二街离十三街非常远,走回去腿都断了,我又不想回家,不想把负面的心情带回家去,又不知道往何处去。
街上行人不多,本来今天就是上班日,我是沾校庆的光才能悠闲地在外头闲逛。
好想回刚刚吃中饭的酒店找小鹿玩啊,可小鹿和心爱阿姨应该都走了吧。
我沿着街道往下走,走得心不在焉的,冬日寒风凌列,虽然还没到像刀子刮脸的地步,但对于一个此刻形单影只的人来说,风只会更冷。
我抱着双臂,加快了走路的速度,旁边有一辆薄荷绿的跑车跟着我走路的速度开,我低着头纳闷,这么好的一辆跑车,居然放低速度陪着一个路人走?
我不禁好奇开车的到底是什么人,眼角的余光偷偷往旁边瞄。
很好,车主是言缄默。
午后的阳光轻轻地散在他的头顶,将他黑色的柔软碎发染上淡金色的光芒,眼眸若黑曜石,有微光在他眼底流转,他似乎也瞥着我,然后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在我看来是不怀好意,无奈我加速的心跳出卖了我平静的表情。
“你跟着我干嘛?宁舒呢?你不是和她……”
我说着说着就一肚子无名火,最近情绪为什么这么不稳定呢?
“上车。”
言缄默惜字如金的话,像定身术一样,把我定在原地,我没有再往前迈步,慢慢地挪近言缄默的车,就在靠近副驾驶座车门时,我的脑海中闪过罗宁舒的脸,我痛苦地看了车门一眼,拔腿往巷子里钻。
在此之前,丢下一句话:"不用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