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如孟白云所料,太后真的将城西贫民窟的流氓收为己用。
孟白云和龙傲寒从蓝衣那出来,向佐就已经调查完了这件事。
这下,军中那些将首,对孟白云是更加的敬佩。
连向佐,都对龙傲寒赞孟白云若是男人,或许就要抢走自己的饭碗了。
作为龙家军的军事,向佐的这句赞誉,那是极高的评价。
孟白云并未因此沾沾自喜,她不是聪明,只是亲自去过贫民窟,知道那里住着的是怎样一群为了填饱肚子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与其说她心思缜密,不如说她只是了解透彻。
知己知彼,向佐很快就下去安排。
这群人无非是要钱,太后能给的钱,龙傲寒这里有个大钱袋翁君生,能给的更多。
孟白云在龙傲寒这待到天黑才离开。
回到孟府,嚷嚷闹闹,整个就一菜市口。
这几日,孟府收留了大量战争逃难的百姓,这些人幕天席地,居于孟府每一个角落,房间基本都给了老幼妇孺,连府上自己人的,也都是委屈和这些难民挤在一起住。
但是,正是她们的委屈,把皇帝的形象哄抬的高大无比。
这场战争,太后胜败与否,民心已然尽失。
而那个想来“荒唐窝囊”的皇帝,在战争中无私仁爱的表现,无疑给他瞅给重塑金身,金光闪闪。
一切,都是套路啊。
苦了这些被他设计进套路的人,孟白云连自个儿的亲儿子在哪里都找不到。
不过之前叮嘱了千星和苏儿看好孩子们,她倒也并不担心。
是夜,战火延绵。
沈将军的倒戈相向,给了太后当头一棒。
不过太后是谁,她可是北梁历朝历代来第一个女政客,北梁先帝去世后,就手握着一个傀儡皇帝,垂帘听政十余载。
这样的局面,纵然意料之外的失控,但她很快也控制住了。
翌日早晨,太后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孟白云淡淡一笑,真的赢了吗?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呢。
正午时分,三处城门被攻破。
还没从上一场战争中缓过神来的太后党,面对着三面围剿,做了一下午的困兽之斗,最终,疲于应对,寡不敌众,皇城被攻破了。
龙傲寒带兵直接攻进了秦王府和永寿宫,太后一世的骄傲和自负,轰然倒塌。
秦王被软禁,晋王则被丢进了天牢,太后被禁足永寿宫,曾经叱咤风云的女人,败了,败的彻彻底底。
短短不足五日的功夫,北梁朝堂的血液的,被彻底换的干干净净。
第五天的日头升起的时候,天空瓦蓝瓦蓝,一望无云。
皇帝,卧薪尝胆装怂卖傻十余载,终于一朝得权,号令天下。
孟白云虽然在家里,却似乎能看到龙傲寒意气风发的站在朝堂上,听封领赏的模样。
所有事情都像是一场暴风骤雨,狂卷而过。
长安城满目疮痍,只为换帝王一个位置,孟白云看着满院子的难民,不禁有些悲天悯人。
经历过战争,才知道和平是何其可贵啊。
失去的家园可以重建,失去的性命,可否重来。
她想到了炎泓懿,不禁再一次的觉得他必是爱疯了,才会如此残忍的搭上南楚三万人性命,只为了那一人。
她去了一趟晋王府。
晋王蓄意谋反已经被关入天牢,曾经辉煌一时的晋王府,如今却人走楼空,一片狼藉寂寥。
一众奴仆,树倒猢狲散,收拾着包裹行囊,匆匆离去。
孟白云看到了蔷薇,拉着其中一个奴才的衣袖,歇斯底里的咒骂着,却被那奴才一把推开,跌倒在地上,哭骂的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孟白云,她猛然一怔,随后,惶恐的瑟缩了一下,当年孟白云绑架她的阴影,犹然在心里。
晋王府到了这等境地,人人作鸟兽散,她没跑还拉着不让别人离开,倒是出乎孟白云的意料。
“王妃呢?”
她上前,居高临下的淡漠的看着地上坐着的女子。
蔷薇又往后退了一步,却忽然又猛的扑到了她的脚边:“龙夫人,你救救王爷吧,我求求你,救救王爷吧。”
孟白云倒是意外:“我救不了他,他勾结南楚,起兵造反是事实。”
蔷薇泪如雨下,不住磕头哀求:“那求你救救我们灏灏吧,他还小,求求你了。”
蔷薇的孩子?
孟白云从她手里抽回了脚:“我也救不了。”
蔷薇像是绝望了一样,嚎啕大哭。
龙傲雪站在远处,虽然同为这场乱局中即将受到牵连的人,她和蔷薇的表现却大相径庭。
她太冷静了,淡然的仪态,看着孟白云,嘴角一抹浅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天。
孟白云抛开了嚎哭不止的蔷薇,走向龙傲雪。
“白云,许久不见。”
快四年了。
可四年也好像不过是昨天,她丝毫未变,只是眼中再也不见当年的温婉恬静,而是沉淀了之后的超尘脱世,淡然无谓。
“好久不见,傲雪姐。”
“我没想到先来的会是你,也好,如果真的见了傲寒,我想我或许会舍不得离开了。”
“你要去哪里?”
孟白云心里隐隐不安。
龙傲雪指着天边那抹湛蓝的颜色:“那年,我进晋王府的时候,天也是这么蓝,我的乳娘说,以后我就是王妃了,一生荣华富贵,我却娇羞着低头,说我求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人心。终究无论是奶娘说的,还是我自己期许的,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她说的并不悲观,反倒很是平静。
孟白云握住了她的手:“姐,荣华富贵本就是空,一人之心那也求的是个缘分,无需为这些空无的东西,无缘的缘分烦扰,虽然晋王谋逆坐实,死罪难逃,但是傲寒必定拼死也会保全你的。”
龙傲雪轻笑,反握住了孟白云的手:“傻丫头,你以为我要去寻死吗?我不会死的,我只是倦了,想去长安城以外的地方看看。”
孟白云松了口气,难怪说龙傲雪并没有悲观之色,是她多心了而已。
“你想去哪?”
“走到哪里算哪里,我爹曾经和我说过外面的秀美世界,我年少时候很是向往,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我终于可以放下一切的,这里一切人事物,你们要如何处置,都随意吧,那个孩子,如果可以,就留他一条生路。”
何等的豁达宽宏,孟白云自认都未必做得到。
毕竟她的孩子,是死于蔷薇之手,而她如今却要在生死关头,托她护佑那个孩子。
虽然语气淡淡,但是孟白云感觉得到,她的真心诚恳之意。
她点头:“好,我会的。”
“还有,地牢里关着一个人,也是他让我再一次产生出去走走的心思,是我的良师,也是益友,我虽不知道是谁,但是希望你能救他出去。”
肯定是炎泓懿不会有错。
龙傲雪不说,她也会救。
她倒是没想到到,龙傲雪和炎泓懿会成为好朋友。
性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好,我答应你。”
“地牢的入口在后院一座人字形的假山,循着山洞进到里面,有四个小洞,走左边第二个,其余都是死路,一路进去,就能看到她,我没有钥匙,打不开他的枷锁,但是我想,你一定有法子的。”
“恩,我会想办法。”孟白云看着不断跑走的家眷奴仆,看向龙傲雪身后,一个小丫鬟提着行囊过来,她看向龙傲雪,“姐是现在就走吗?”
“恩,我早就想离去了,只是一直总是放不下他,如今,也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那个他,是晋王吗?
毕竟爱过一场,谁能忘的干净。
孟白云送了她到门口。
马车等着。
蔷薇扑过来:“你别走,你不许走,你要去哪里,你想丢下我们就这么跑了吗?你想丢下王爷就这么跑了吗?你有没有良心,王爷对你不薄,你就这样不管他了吗?”
龙傲雪低头淡淡扫了一眼红着眼的蔷薇,轻道:“我同他的缘分,从你上了他床的那刻,就已经淡了,从我的孩子被你害死他却还护着你的时候,就已经半分不剩了,我不需要逃跑,因为我弟弟不会让我在这件事中受半分牵累,倒是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冷冷抽回裙子,上了马车。
蔷薇还要扑上去,被孟白云揪住了衣领,丢在了地上,冷笑一声:“蔷薇,晋王你就别指望我会救了,如我姐说的,你自求多福吧,因为当年你害死我姐孩子的事情,她姑息了,她弟弟可不会饶了你。”
蔷薇浑身一颤:“龙,龙将军。”
“指不定,会让你的孩子给他未出世的大外甥赔命。”
蔷薇顿然脸色惨白,失神的一遍遍喊着“灏灏”。
孟白云笑意越发的冷,睥睨着脚边的贱人:“不想你儿子死,就做些事讨我欢心吧。”
一听如此,蔷薇宛若看到了救命稻草:“你说,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现在想见点血。”
蔷薇一怔。
随即明白了,凄楚的看着孟白云:“只要你保证灏灏安然无恙,我必满足你。”
“呵,你没的选择,也别和我讨价还价,不然见了血我也高兴不起来。”
蔷薇只能一赌,看着门口那个石狮。
去年刚换的,原先的狮子她觉得太小了,让人换了一双大的,大理石雕刻,价值不菲,那时候搬来的时候,钟旭还颇为不悦,觉得这大理石选的颜色不好,偏红像是血色,狮子不若纯白的汉白玉石雕琢的好看。
闭上眼,钟旭当日不悦的脸色似在眼前。
她这一世,只执着于两件事,爱他,爱他和她的孩子。
他谋朝篡位,必死无疑,黄泉路上,她先去等着伺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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