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准备(1 / 1)

三月的春风吹满大地,最后一缕春寒退去,万物萌发,路边河间处处是能食的野菜,屯留的垦民们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颜。

天刚刚亮,荇菜便带着编好的草兜出门,同儿子一起迎着晨曦的微光,踏着宽阔可容车马的坡路走下山城,踏上河滩。

这些道路是严大人安排开辟的,这些天挖出不少窑洞土都填了这些路,来回的牛车和树木将黄土踏实,铺上河滩里拖来的碎石子,便是古稀老人也能从容走上山。

河边是大片新开垦的田地,开垦时不少田地周围都留出了浅沟渠,严大人让人在上游修了一个鱼嘴口,将河水引入了沟渠,水量不多,他言说只是试试自己能不能弄个小水利灌溉一下,说这里水位落差大,引一条大渠从田地里过去,剩下的引渠各家自修,说得他们都心动地不行。

走到河边的牛棚,荇菜对着牛官递上验传,陪着笑说自己是来领牛的。

管牛的秦吏仔细验看了他的验传,又回到那厚厚的纸本上细细翻看,终于找到她的名字,淡淡道:“随我来吧。”

他带着荇菜母子走进牛棚,选出一头有些瘦弱的黄牛,将绳递她:“你仔细验看,若无问题,便晚上交回来。”

荇菜用力点头感谢着官吏,低头将黄牛从头到尾细细检查了一番,牙口蹄子都没放过,确定并无损伤,终于放下心来,松口气道:“并无问题,多谢上官。”

她所在的组是“十九里”,严大人给他们分成百组,每人都可以用钱币或者挖土换的牌子来租赁耕牛和农具,每日需早来,归还牛马若有损伤,便一月不能再借,如今是春耕正季,大家都对这些视如珍宝,不敢有半点懈怠。

和儿子齐力将耕犁放在牛背,母子两带着兴奋的心情将牛牵到他们开垦的一块田地上,这牛鼻环还是严大人发明的,有这东西,便是老人也可以牵动大牛,当真是再厉害不过了。

如今屯留的移民们都非常虔诚的认为严大人是天神下仙,救苦救难,每每见过,都要跪下磕头,请求护佑。

她们开垦的土地是按秦亩来量,地形细长的,一亩宽有两步,长有二百四十步,最是方便牛耕,不用反复掉头,一次便耕到尽头,地上的大块石头已经被她们捡走背走,填了田坎,发好的种子在放在犁上的木盒里,随着牛耕均匀地洒入土地,一人牵牛一人扶犁,不到一个时辰,便耕完了一亩地,一时间,母子两都有些惊呆了。

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挖出浅坑,一粒一粒地将种子放下,再一坑坑踩好,回头再一个个浇水,什么时候,播种已经如此简单了?

“母亲快快耕完,我们早些去还牛,还能剩下些租钱呢。”狗儿兴奋地扯了母亲衣角。

“说的是。”母子两也顾不上劳累,继续耕作下一亩田地。

这时,狗儿突然眼一尖,在河边的芦苇里看到熟悉的身影,大喊道:“严大人,你在干什么?”

严江挽着衣袖,半蹲在河边,听闻声音,回头微微一笑,自然道:“我在洗皮子。”

狗儿好奇地看了一眼,惊叹道:“您居然在洗老虎皮子啊。”

哇,那虎背好宽阔,还有那虎头圆滚滚的,虽然闭着眼睛,但也像活的一样,感觉那耳朵好像还抖了一下。

严江点点头,随口道:“是啊,你自去忙吧。”

狗儿用力点头,向大人磕头感谢了一番,这才回母亲身边帮忙——他能数到五十,还能在二十位里加减,在很多活计里都用得上,挣了不少钱币,这才租的起牛。

严江阻止过这些佣耕,但他们向来是不听的,便随他们了,只是低头细给“虎皮”揉搓下巴。

远处一只水獭从芦苇里冒出头,好奇地看着,样子十分萌,严江一时心动,熟练地从包裹里拿出一块小鲜肉,放在一片宽大的芦苇叶上,顺水漂过去。

水獭小心地游过去,试探了一下苇叶,终是没忍住诱惑,小爪子捧起来,又缩回了芦苇丛里,支着脑袋,啃肉鲜肉,同时又用黑豆般的小眼睛暗中观察。

严江正想再送一块肉,便听花花不满地低哮一声,猛地伸爪子将他勾到身下,用力舔着,抗议主人三心二意,一人一虎嬉戏打闹,玩了好一会的水。

“花花啊,这边的事情我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又要去雍都,辛苦你了。”严江和它打闹了一会,飘到芦苇丛里,给它清洗爪子缝隙,又给他用细麻掏耳朵,老虎舒服地伸直了腰。

花花嗷呜着,在他怀里转了一下头。

严江叹息了一声,他等了快十天,反复询问,李崇才应付他说那批牛马秦王已经亲自下令要交雍都祭天,你就好好待着别想太多了。

但他岂是个随便就能应付的?

找秦王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思索着丹还没炼出来,这次去雍都找秦王,他可不是嫪毐那么好骗,带花花更能装神棍一点,只是得小心晚上不要让陛下乱飞,免得听人讲他带老虎的事情,不然又是一场家庭大战。

现在是三月了,秦王在四月亲政,到时在雍都还有各种准备都要提前安排,也就是他三月便要出发,现在过去,正好是时间。

他又撸了一会花花,让它自己离开,这才起身回房换了衣物。

随后,他把陈梦一家与几位秦吏、农事官都叫来,一一交待了需要注意的春耕事宜,然后说自己要出去一些时日。

几位属下都有事不满,在他们看来还有什么事情比春耕更重要呢?但又没法反对,只是拿着严江写下的任务清单,点头应是。

将他们遣散,严江便开始收拾东西,相比开始的拖家带口,将种子交出后,他的物件便少多了,野外神器加上武器箭袋,应急口粮,还有一只大鸟。

其中最重的就是这只鸟。

严江背起皮兜,发现陛下好像又重了,果断去找了一匹马。

……

月亮出来时,猫头鹰就醒了,它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正在驿站里休息的仆人,就很满意。

严江慢条斯理地给它撕着花花送来的鸡肉,一条一条喂给主子,牛油灯似乎有点闪,主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脸舒适。

“陛下啊,现在我该给东西,都已经报效祖国了,”严江微微笑着,拔弄着主子的下巴,慵懒地靠在案边,“我算发现了,种田一点都不适合我,可烦了。”

这些天各种大事小事,数万人的活动里各种冲突频繁发作,他又要做计划又要做判官,偶尔还得客串一下兽医神棍,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主子眼睛瞬间凌厉了起来,吃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这次我们去雍都看亲政,要在亲政之前骗走牛马,”严江寻思着,悠悠道,“亲政之时,嫪毐必然生事,秦国至少会乱上一月,我们就趁机顺着渭水而下,逛一逛咸阳,见一见投资王侯的吕不韦,然后就顺着函谷关出国,就算完事了……”

陛下已经完全停止了进食,冷漠地看着他。

“这应该就是我们见过的最后一任帝王了,那边六国的都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他微笑着摸了一把陛下,“呐,这日子过的真刺激,你说我们拿什么骗他呢?”

陛下冷漠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哒哒地走到他的包袱上,叼出一个身份证,丢在案边,一爪踩上。

“拿我?”严江噗地一声笑出来,眉眼锐利,抱起陛下,轻笑道,“也是,他求才若渴,听说尉缭不想跟他,偷偷跑了,都被他三番五次地抓回来赶鸭子上架了,你说说,他能不能抓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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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

年轻的君王自沉睡中起身,却并未传唤更衣,而是拿起枕边一支麦穗,微微挑眉,随即少有地露出微笑,那是天生帝王威严,恣意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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