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望都城,死寂一片。
不断飘飞的鹅毛大雪像是扯絮般从深黑天空坠落,重重地打在同伴的身上,然后毫无间歇地与它们融为一体,积聚成更加厚重的雪层。
已过亥时,路上只剩下一些收摊,赶着回家的人,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推着火炉。
“哎哟!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啊!”
“算了算了,看她那样子,估计是犯了错,被大户人家赶出来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那人看了一眼前方的那人,一身血衣,左腿还断了,一瘸一拐地在雪地中艰难地挪动着脚步,那人猜想应该是哪家不懂事的下人被主人家打了,心中莫名有些痛快,只朝着身后呸了一声,“活该!”便继续挑着担子朝家里走去。
大雪越下越大,一朵朵雪花如今像是一颗颗冰冷的雹子一般摧毁着这街道上的一切。
沅汐用右臂捂住脸,抵挡呼啸而来的暴风雪,可是这漫天风雪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直面地朝沅汐刮来,遮挡住了仅有的视野。
沅汐想抬起左手,却怎么也用不上劲,低头一看,那只被石雕佛像碾碎的手腕好像已经自行止住了血,如今手腕周边都是冻结住的血块。
沅汐用右手擦了擦脸上雪花,可是好像越擦越多一般,怎么都无法擦干净。
“姑娘?姑娘?”
因为猛烈的暴风雪,沅汐只能虚着眼睛以维持自己能够看得见东西。
“姑娘,要不要进来喝点热水,我看你穿的如此单薄,这样下去身子可救药冻坏了啊!这暴风雪一时半刻还停不了呢!”
沅汐艰难地将头转过去,一个长胡子的老汉站在自家小摊前,从一个热腾腾的水壶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只不过,就在递给她的时候,短短眨眼功夫,热气便已经少了一半。
“来,姑娘,进来喝吧!”
老汉将她扶到草棚里的桌子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更热一点的水,放在她两手之中,“来,喝这个。”
“谢谢。”
茶水的热气很快融化了脸上冷冻的寒雪,那张早已冻僵的脸颊开始慢慢变得潮湿,只是依旧惨白,毫无血色。
“看姑娘的衣着,想来应该是那家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见沅汐不回话,那老汉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其实啊!这就是咱们这些老百姓的命,主子不高兴,就拿奴才撒气,你也不用太难过,起码还活着不是!嘿嘿!来,再喝点!”
沅汐看着手中茶水,自嘲一笑,“老板,有酒吗?”
“姑娘,人生在世总有些难处的,别为难自己。”
那老汉将热酒放下,叹着气便走了进去。
沅汐含笑着将酒慢慢倒入杯中,听着那越来越满的滴滴声,一口便倒进了嘴里。顿时,辛辣充斥着喉咙,像是要把整个人从中间撕裂开来一般。
“哎…也不知遇见了什么伤心事,竟弄成了这幅样子,一个女子伤成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屋里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略带心疼,不一会儿,老妇人便从屋内走了出来,“姑娘,还是进屋坐吧,这里风大,回头生病,怕是心上人看着要心疼。”
“心疼?”沅汐摇头一笑,空洞寥落,“他怎么会心疼…他怎么会…。”
沅汐拿起酒瓶,将酒全部倒进嘴里,满溢的酒不断从嘴角溢出,与眼角不断抽动的泪水交织相遇,顺着血渍一起留下。
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心底在撕裂般地疼痛,沅汐想要大哭出来,可是冷风灌进她喉咙的时候,她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沅汐将酒瓶高高举起,然后倾泻而下,辛热的酒从头顶缓慢流下,冲刷着弥漫的鲜血腥味,流过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口,每到一处伤口,便像是将肌肤从深处剥裂开来一般。
好冷,冷得好像是置身于千年冰湖之中,没有一丝温热的空气,找不到一丝温暖的光亮,就这样,她在其中挣扎,窒息,直到绝望。
沅汐木然起身,将中指上的凰腾戒指放在了桌上。
“姑娘!姑娘!”
夫妇两人在身后大声的喊着,可前方的人全然没有回应,只是机械般地在雪地中,一瘸一拐地走着,行到所至,雪地之上皆是一条长长的血痕。
耳边的风呼啸地刮过,全身上下伤口都已然暴露在了冰冷之下,没有了最初的疼痛,有的只是无尽的麻木。
沅汐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漫漫深雪之中,抬眼望向上方,白色的雪点冷冽地拍打着,天空好远,周围好黑,身子好重,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在无尽地下坠,没有尽头,没有终点。
油伞之下,雪光之中,华白人影,清雅绝伦,似闲庭信步般,由远及近,微微蹲身,轻轻擦拭着那张脸颊之上的雪花血渍。
“要不要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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