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天下之大,却终是没有她的立足之地。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伤心已然没有用,缅怀终将逝去的爱情没有意义,连哭都成了奢侈。
整整一个白天,她把自己缩在最角落里冰冷的石凳子上,望着天空发呆。
关于以后,她来不及多想,唯一想做的,就是希望那个人幸福。
恍惚暗淡的灯光下,她似乎看到了历子瑜的背影。
是他吗?
虽然不太敢确定,但那套衣服却是眼熟的紧。
不自觉的,还是远远的跟在他身后。
仿佛被鬼附身一般的跟着。
像是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越发觉得那人就是历子瑜,只不过不太敢确定他要做什么而已。
既然知道是他,又在这种偏僻的小巷子里,她怎么能不担心?
历子瑜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不敢跟的太近,小巷子里的路又不平坦,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历子瑜很机警,总是不时的回头四处望。
她生怕被他发现,跟的也就越来越远。
再一个转身的工夫,历子瑜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不知道历子瑜拐进了哪个门户里,只好探着头沿着来时的路,一家一家去找。
一个私人诊所里,采血的护士正在替前来的青年准备采血袋。
黄色的像胶皮条扎紧那个青年的上臂时,他突然叫了起来。
“喂,你们这里采血都不消毒的吗?”
护士却像没事人一般,“哪来哪么多规矩啊?”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针孔吗?又不会死人!”
年轻人还想再辩解些什么,尖嘴猴腮的那个人走过来。
“小伙子,你到别处去,二百毫升血最多卖到三百块,我这里可是四百块呢…”
青年咬咬牙,“我不卖了…”
解下橡胶带,便走了出去。
“我可不想被感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
很快,又有两个人走了。
原本一共来了七个人,这会儿,只剩下三个人。
小护士有些不耐烦的把针扔在了桌上,“你们三个要是有意见,也走吧!”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到小护士跟前。
“这位大姐,您别生气,他们不卖了,我们还要卖呢。。。”
“我老婆病了,家里等着用钱呢…”
那人一边说,一边看向历子瑜。
“大兄弟,我看你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也来卖这个?”
“要是你父母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历子瑜喉头动了动。
半天挤出一句话来,“大哥,我父亲病了…”
那人点点头,干涸的眼睛看历子瑜一眼,拍拍他的肩膀。
“大兄弟,不用怕,就一会儿,忍过去,就好了…”
护士已经替他扎紧了橡胶带,正在找着血管。
一针戳下去,很快空瘪的采血袋里便注入了鲜红色的血液。
渐升渐满。
当刻度显示到了四百的时候,小护士准备拔针,历子瑜却阻止了她。
“抽六百毫升…”
小护士一愣。
“这位先生,不可以这样的,采血一次最多只能采四百毫升,你这样会没命的…”
历子瑜却是摁住了她的手。
“听我的!”
他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凌厉让小护士没有再继续阻止。
“先生,你不能这么做的…”
历子瑜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采血袋里的刻度。
小护士大约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气质好,人长的又好看,又没有架子。
“这位先生,您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也没办法。”
“不过,等会儿您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身体才行…”
大约是觉得这好看的男子一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小护士显得格外用心,连带着伤口和器具一起消了毒。
“先生,我这里有几块糖果,等下出去,您如果晕的话,就吃几颗。”
历子瑜接过糖果,放进口袋里,眼神却还是落在采血袋上。
直到鲜红的血浆升到六百,他才放开护士摁在他静脉上的手。
尖嘴猴腮的人走过来,把钱算给他。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
一旁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休息,朝他摆摆手。
“大兄弟,到这儿来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再走…”
“刚刚被抽了那么多的血,身子虚,过会才能出去。”
历子瑜似乎很累,干裂的嘴唇已然起了皮,脸上泛着白,却还是很好看的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牧羽菱站在小诊所的水泥柱旁,紧紧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历子瑜…
历子瑜,你怎么可以这么糟蹋你自己?
历子瑜…
这一刻,她多想冲出去,紧紧抱着他。
多想把那六百毫升的血再次注入到他体内。
可是,她不能…
历子瑜那样的人,自尊心极高,她不能就这样跑过去…
心上那一块疼的厉害,她只能让自己忍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受这一幕的,只是机械的对着大脑下达了命令。
趁着历子瑜闭眼睛的工夫,她从小诊所的门前跑开,一路跑到小巷子深处。
去摸自己的手机。
手机没有带。
她只好找了部公用电话。
仿佛做贼一般,胡乱的拔着电话号码。
却一次又一次没有拔对正确的号码。
眼泪掉的越发的凶起来。
手越发的颤抖。
一旁的老板见她不对劲,好心的替她拔了号码。
“历新吗?”
“我是牧羽菱。”
“我答应你的所有要求…”
颤抖的手终于握不住电话,哗啦啦掉下来。
她像个疯子一样的又去把电话捡起来,拼命抱在怀里。
眼泪却早已流成了河。
刚才的那一幕烙在她的脑海里,就像是烧的红红的烙铁落在她心口上一样。
整颗心被炭化。
一点一点研成了灰。
历子瑜,你怎么可以这样?
历子瑜,我怎么忍心看你这般落魄委曲?
哪怕是我去卖血,我都不会让你去。
历子瑜,你怎么舍得这样的对待你自己?
你是牧羽菱的心头宝,别说是抽六百毫升的血,就算是打你一下,我都会心疼半天。
可是你…
你怎么忍心这样待你自己?
历新的目标是我,不是历家。
我不要你替我背负这么重的负担…
历子瑜…
历子瑜…
她唯一剩下的意识,就是紧紧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如春风一般在嘴角里散开,仅仅是念着那个名字,都觉得风是轻的。
她哭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如果只要她去找历新,跟了他,就可以解决这所有的痛苦,那何不让她一人承担这一切?
既然历新要的只是牧羽菱,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放过其他人?
“历新,说好的,只要我过去,你立刻放过历家!”
电话另一端的历新心情很好。
一边摇晃关高脚杯,一边微笑。
“小宝贝儿,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只要你肯嫁给我,成为我的女人,我一定不会为难历家的!”
牧羽菱两排牙齿不停的打颤,发出“格格”的声响。
“那好,今晚十二点整,我会去帝皇大酒店四十三楼找你!”
“叫你的狗/腿们擦亮眼睛,不要挡着我的路,免得你说我迟到!”
历子瑜在另一端吹起口哨。
“很好。”
“小宝贝儿,我很期待我们的第一夜哦…”
他说的暧昧深长,牧羽菱却已经没有心思去听。
挂断了电话以后,她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虚脱了一般。
瘫坐在地上,半天起不得身。
风呼呼的刮在脸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割着她的心一般。
脖子里有湿凉的东西掉下来。
牧羽菱抬头。
下雨了。
小店的老板娘不忍看她这副狼狈相,走出来,把她扶起来。
“丫头,别哭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牧羽菱起身,告别了老板娘,向远处走去。
雨沥沥的下着,落在她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如果她和历子瑜注定走不到一起,那就让她来替这一切买单吧…
于生存而言,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历新稀罕她这副皮囊,如果能平息这场纷乱,给了他便是。
反正,牧羽菱从来都是一个人。
不会有心在乎…
也不会有人心疼…
就当她是自己找了个心疼自己的男人吧…
兜兜转转,绕了大半天,她才走出小巷子。
出来的时候,路灯已然亮了起来。
脚步不稳,扶着一旁的墙,她才勉强站住身体。
一抬头,看到前方的光线下,历子瑜正走着。
似乎是累了,他在一旁的水泥路牙子上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来。
剥开了糖果纸,把糖果塞进嘴里。
干裂的嘴唇经不住他的蹂/躏,有血珠滚出来。
他却只是不在意的舔过它,再咽回到喉咙里。
又坐了一会儿,他扶着路牙子站起来,慢慢的向前走着。
他走的很慢。
慢得像是老头儿在走路,却还是挺直了腰身。
凄凉的冷风吹过,扬起他风衣的一角,露出他单薄的衬衫。
明明那么高大英挺的男人,却瘦的让人心疼。
牧羽菱把自己藏在黑暗里,默默的注视着那个男人走进珠宝店。
他很快就走出来,手上拎着一个白色的纸袋。
环牧四周,确定没有人以后,他把纸袋扔掉,拿出一个红色的丝绒小盒子,放进西裤口袋里。
牧羽菱就这样远远的跟着他。
一直目送他走进医院的大门。
她不敢进去,更怕面对历子瑜。
有些事,她明明知道,却还要假装不知道。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只有她自己明白。
一分一秒辗过她的心脏,时间就是这样爬过她心上的痛痕。
她扶着墙,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望着历子瑜远去的背影。
久久。
历子瑜的脸色不太好,却还是走进了父亲的病房。
牧羽菱不在。
病房里只有王三五和历灵。
此时的历灵已然梳洗过,正坐在历严石的身旁握着历严石毫无知觉的手。
“爸,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压在她心头的,只有悔恨和懊恼。
她恨自己不应该做出那样违背良心的事,又恨自己跟历新那样的人搅在一起。
见历子瑜进来,王三五立刻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他。
“头儿,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历子瑜眉心里是掩不住的疲倦,他捏着眉心。
“被郝静的人盯上了,他们给我下了迷/药,好在我跑的快…”
王三五仔细检查了一下他,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头儿,兄弟们听说你不是老大了,一个个都脱离了组织,非要跟着你混。”
“这不,我不拦住,他们一个个都在外头等着见您呢…”
历子瑜一愣。
“你们这是做什么?”
“放着大好的前途都不要了?”
王三五耸耸肩。
“他们说您这次太憋屈,咽不下这口气。”
“上头不让您回去,他们也不干了…”
历子瑜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半晌。
“叫他们都进来吧…”
很快,一窝人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来,一个个朝着历子瑜敬礼。
历子瑜回敬他们一个军礼,直起身来,站在一帮身着迷彩的年轻人跟前。
一群年轻人见到历子瑜,仿佛见了亲人一般,眼眶中都凝着泪。
“头儿…”
说不感动是假的。
特别是在你落魄的时候,还有这么多的人支持着你。
历子瑜喉咙滚了三滚。
原本还想说让他们离开的话,却在见到红眼眶的时候,又咽了回去。
历灵几时见过这种阵势。
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看着历子瑜。
“子喻,你是…”
王三五急忙把她拉到一旁,示意她不要出声。
历子瑜环视这帮兄弟,咬了咬牙齿。
“你们不应该来的…”
“我们打下的胜利果实,你们要拱手让给那个政委吗?”
其中一个士兵出列,向历子瑜敬礼。
“报告头儿,我们基地的兄弟们全部解散了,没有你在,我们就不是M组织…”
“这会儿,整个基地,只剩下他一个政委,连炊事员都收拾东西回家了。”
“我们觉得头儿这里一定需要帮忙,所以我们过来,轮流替您照顾老爷子。”
胸腔里又是一阵酸涩。才就样点让。
一张张可爱的笑脸盯着他,“头儿,您就让我们留下帮您吧…”
拒绝的话,历子瑜说不出口。
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到最后,他唯一能说的,只剩下“谢谢”两个字。
这就是他历子瑜带出来的兵。
正义面前,决不低头。
好样儿的!
他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替自己打气。
“兄弟们,谢谢你们,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陷害历家的幕后黑手,他一定会挖出来!
不管历子瑜怎么劝,这帮兄弟始终不肯答应回去,无奈之下,历子瑜只好安排王三五来管理这件事。
他自己则是走到历灵跟前。
“说说吧,报纸上那组吸毒照片怎么回事?”
历子瑜明锐的眼神落在历灵的脸上,不过是被他一看,历灵顿时觉得,无所遁形。
那一场恶梦突然又在眼前翻涌,她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
“是历新…”
“他打我…”
“逼我…”
她卷起自己的衣袖,把累累伤痕暴露在历子瑜的视线里。
“这些,统统都是他打的…”
原本白嫩的胳膊上,阿媚紫紫,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还有许多是烟头烫伤。
历子瑜不由得叹息。
对于历灵,他虽然没什么感情,但至少叫了几十年的姐姐…
虽然这个女人心肠坏,爱算计别人,可她们毕竟在一起生活过三十几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饶是历子瑜这样身经百战的人,看过历灵身上的伤痕,还是不由得心疼起来。
“灵儿,如果我需要对你身上的伤痕进行拍照,以此来澄清历家人不是自愿吸毒的,你同意吗?”
历灵重重点头。
相比历新那个魔鬼,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历新除了打她,逼她吸毒之外,还让他那帮狗腿们侮辱她。
每天都是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全方位伺候她,虽然她表面上还是女人,可有些东西,已然早就失去了它的作用。
不知道有多少个男人在她身上骑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品尝过那片朱唇的味道。
堂堂历家的二小姐,如今,早已是衰败不堪的残花败柳了。
即使历子瑜不借用他身上的伤痕,历新那里的那些照片,也足以毁掉她。
“拍吧,没关系的…”
她抹干净脸上的泪痕,乖乖蹲在墙角里,把身上的伤痕呈现出来。
照片拍完之后,历灵没有任何做作,拉好衣服站起来,看向历子瑜。
“子喻,历家的事跟我脱不了干系,既然他们可以炒作我吸毒,那么我戒毒,是不是可以帮助历家?”
历子瑜凝眸。
这个昔日骄横拔扈的女人,如今已然毫无半天强势。
他点头,晦涩艰难的叫她:“二姐,你真的打算一辈子呆在戒毒所里?”
历灵的眼神里爬满伤楚。
“子喻,这是我最好的归宿…”
“不是吗?”
“只有在那个地方,才不会有人歧视我…”
“我才不会觉得自己比别人脏…”
眼泪在眼眶里升腾,她却笑魇如花。
“记得替我告诉爸爸,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
“我会好好改正自己,让自己配得上历严石的女儿那个称呼…”
“毕竟,我犯下的错太多…”
说话间,她已经拉好衣服,来到历严石的病床前。
“爸爸,虽然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但我一直视您为我的亲生父亲…”
“那些使小性子的事儿,我以后都不会再做,再惹您生气了…”
“爸爸,您保重…”
历灵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换上如花一般的笑容,视线又一次落在历子瑜身上。
“子喻,好好对待羽菱,她是个值得你爱的女人…”
不等历子瑜开口,她已然离开病房,跟着等候在病房外的法院工作人员离开。
她回眸,朝着历子瑜微笑。
关于历灵的记忆,也许永远都停留在那一刹那间吧…
经历过更悲惨、更伤心的事,才会懂得别人的不容易。
如今的历灵,竟然能这样做,委实让历子瑜感动。
历家的人,果然个个都是好样儿的。
灯火阑珊,夜雨未歇。
夜色沉沉。
牧羽菱却始终没有出现。
历子瑜的疑虑越来越多。
突然想起历灵的话。
虽然不知道历新和牧羽菱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有一个时间她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晚上的十二点。
如今,离十二点已经剩下不到两个小时,那个女人会在哪里?
把父亲交其中一个士兵,他走出病房,去寻找牧羽菱。
雨依旧没有停,沥沥的下着,虽然不大,却足够冷。
想到她的关节炎,历子瑜的脚步越发快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血抽掉的多了,他有一种眩晕感。
扶住一旁的树站住身形,休息了一会儿。
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塞进嘴里。
还是有些喘,但是和牧羽菱比起来,没什么比她重要。
如今的历子瑜,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牧羽菱。
也不过就是一天没见到她而已,心上却仿佛已经沧桑了万年。
不得不承认,牧羽菱对于他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一颗心向谷底沉去。
牧羽菱,你会在哪里?
他掏出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拔打牧羽菱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许是他打的多了,电话关机了。
一想到牧羽菱和历新在一起的画面,他就觉得心被揪起来,生生的被人扯着。
一片又一片的疼痛。
如果牧羽菱和历新在一起了,他该怎么办?
他四处寻找,在空旷寂静的冬夜里,寻找着那抹属于他的温暖。
如果说之前历子瑜的心是冷的,已经死掉了。
那么,牧羽菱是给他温暖的那个人,令他的心死而复生。
新生的感觉很好。
可是,找不到历太太的感觉,很不好。
雨已然淋湿了他的发,他的眉眼,却还是没有牧羽菱的踪影。
离十二点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钟了,那个女人,到底会在哪里?
又一阵的眩晕感涌上来,历子瑜不得不停下来,扶住一旁的树休息。
他张大的嘴巴用力呼吸着。
清亮如墨的眸子却还是在四处寻找着那抹身影。
她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已然全部找遍,却始终没有她的影子。
牧羽菱,你就准备这样消失在我生命里吗?
他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拦了出租车,便直朝着那里赶去。
“师傅,麻烦您快一点…”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看着头发和眉眼都是雨水的历子瑜,微微一笑。
“年轻人,你一直在这附近转悠,找人呢?”
历子瑜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找你女朋友呢吧?”司机笑的一脸八卦。
历子瑜想了想,吐出两个字。
“老婆…”
那司机的眉眼笑的越发开了。
“年轻人,我告诉你,这女人啊,是用来疼的,你没事多哄哄她,她就不会跟你闹别扭了。”
女人是用来疼的。
这话以前历新也说过。
只可惜,他一味的对牧羽菱冷漠,还曾经做过许许多多伤害她的事。
如果历太太记仇,他该怎么办?
前排的司机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唯一记得的那句话,是“女人是用来疼的”。
那他又对牧羽菱做过些什么?
伤害…
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
甚至还巴不得那个女人离开她。
他的历太太那么好,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发觉呢?
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珍惜过她?
车子停下的时候,雨还没有停。
历子瑜下了车,缓缓走进去。
六年前,他曾经在这里做过一次演讲。
记得,牧羽菱曾经说过,就是那次演讲,让她对历子瑜一见钟情。
能让历太太一见钟情至死不渝的那个男人好在是自己。
如果是别人,错过了这么美丽的珍宝,他岂不是要遗憾终身?
在大门前顿了顿。
整理一下衣衫,抹去发上的雨水,他阔步走进去。
这所校园,他曾经也来过。
这里是历太太读大学的时光。
缓步而过,似乎,他就在这里和牧羽菱一同上学一般。
时光的画面辗转,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演讲室里。
当年,他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意气风发的发表着自己的高谈阔论,豪言壮语。
而那个时候,他的历太太恰好一眼看到他。
推门。
门是虚掩的,没有上锁,他缓缓走上演讲台,站在那里,借着微弱的灯光俯视台下。
这里,是他和牧羽菱最初相遇的地方。
如果没有挽歌。
也许,她真的是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只有挽歌,又怎么容得下别人?
现在想来,如果早点知道挽歌不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儿,他还会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站在那里,他宽厚的手掌一点点划过桌子,努力搜寻着关于牧羽菱的记忆。
二十六岁。
他是风华正茂的高官。
牧羽菱呢?
那该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
无论他怎样伤害她,她竟然都一直坚持了下来。
坚忍不拔的历太太,为什么这一刻,你却要放弃了呢?
他站在演讲台上,喉头滚动。
“老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这里,我只知道,我好想你…”
“脑子在想你,心在想你,到处都是你的影子,连头发也在想你…”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
“我对你不好…”
“可其实你知道吗?”
“我是不敢对你好。”
“你像是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我孤独清冷的生命里,而习惯了黑暗的我,却始终不敢把手伸向你。”
“我承诺过挽歌,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照顾她,会娶她,会庞着她,但是,我没想到,她死了…”
“而你,恰恰在那个时候闯进了我的生命里。”
“有人说,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才能成就一段爱情。”
“而我们,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遇上了对的人。”
“起先,我排斥你,处处与你为难,其实我只是想你离开…”
“我在黑暗中孤独的太久,不习惯有阳光的生活…”
他站在演讲台上,指尖轻轻扣过光滑的桌面。
这里是最后他抱希望的地方。
如果历太太不在这里。
他连唯一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放眼望去,下面成排的桌椅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独独,不见他想见的人。
“羽菱,回来吧…”
“我已经放不开你了…”
“历太太,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爱你…”
“我们已经浪费了五年的时间,人这一生很短暂,又能有几个五年可以供我们挥历?”
“羽菱,如果你在这里,就走出来,见见我,给我一个爱你、疼你的机会,好不好?”
回答他的,依旧是寂静无声。
这是有史以来,历子瑜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独独,应该听到这段话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他有些失望的走下演讲台,离开这里。
说到底,还是他不好…
如果当初,他可以对她好一点,一定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历子瑜一离开演讲室,最后排的桌子便动了起来。
一直趴在地上的牧羽菱突然从桌子下钻出来。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刚才历子瑜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只是,他们已经被命运的洪流冲散,再也握不到彼此的手。
离十二点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她站起身,重重坐回椅子上。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历子瑜,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动摇我的决心?
你明知道牧羽菱爱你,只要你一话,哪怕是假的,她都会信以为真的。
可是你,你竟然说了这么哀伤的一段话。
她趴在桌子上,无声的哭泣着。
生怕让离开的历子瑜听到。
爱一个人很幸福。
被爱的人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哪怕我们没有在一起相爱的时光,我依然会记得你。
爱着你。
至死方休。
门外似乎有轻微的响动。
牧羽菱却什么也没听到。
牧羽菱哭的抽抽嗒嗒,根本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
她像条不会动的鱼一样趴在桌子上,及腰的长发散落在周身,像是黑色的海草。
疼痛一如这漫生的杂草,在她周身无尽的漫延着。
恍若凌迟一般,一刀一刀割着她脆弱的心。
刚才历子瑜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听进去又怎么样?
又能改变些什么?
历新给她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从这里到帝皇酒店,也不过就十分钟的路程。
她和历子瑜之间,不过就只剩下这十分钟而已。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紧膝盖。
仰望天花板。
爱情是用来缅怀的…
历子瑜,我爱你。
因为爱你,所以,我更加希望你幸福。
只有你幸福,我的心才会是甜的。
她伸出手,掏出口袋里历新给的那枚戒指,扔掉红色的丝绒盒子。
套在手上。
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在稀微的灯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下一刻,有细微的脚步声传过来。
嗒…
一下一下,敲在她的耳膜上。
仿佛是越过了千山万水一般,沉重而冗长。
“羽菱…”
牧羽菱显然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隐在夜色里的脸,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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