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现在说吧。”
吃完饭,已夏坐在沙发上,看着端着水走过来的人。
她不知道顾寒慕想和自己说什么,但想来,怕也不是什么多愉快的事。
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为难吞吐。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说出来,大家都解脱。
其实已夏,从来都不是可以在心里压很多话,藏很多秘密的人。
她只是慢热,不容易卸下心防,不太习惯很快和人熟络起来。
所以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挂着浅浅笑,很好脾气,话也不多的模样。
但安尹她们都知道,已夏在熟人面前,其实是个话痨,心里也藏不住事。
顾寒慕已经是她心里藏了很久,让她很累的一个秘密。
所以其他事,她觉得还是痛快些的好。
顾寒慕把水杯放在已夏面前的茶几上,顺势在她身边坐下,略沉默了两秒。
“已夏,你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我家世交的一个妹妹,最近住在我那儿吧?
她上班的时候发生了些意外,遇到被辞退,心怀不满的同事回公司报复。
她无辜被牵连受了点伤,腹部被扎了一刀,现在在医院。”
顾寒慕的声音依旧平淡低稳,只是言语间,似乎比平时,稍微多了份斟酌。
“被扎了一刀!那她人现在没事吧?”
已夏听到顾寒慕说的,有些惊讶,下意识问出了口。
报复,扎伤......
听着有些夸张,也有点严重。
所以暂时忘了,受伤的是什么人,只记得要关心下对方。
“还好没伤到要害,不过毕竟腹部被扎了一刀,最近还是要在医院,观察修养一段时间。”
顾寒慕微微点了点头。
他略偏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接着开口:
“她家前几年就移民去了澳洲,现在只有她自己在燕城。
虽然通知了她爸妈,但赶回来也要点时间。
可能是受了惊吓,她现在有点不让生人接近。这几天,都是我和我妈暂时照顾她。
我妈身体不太好,所以晚上,只能由我留下陪夜。”
已夏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安静地看着他。
这话,感觉还没说完。
所以重点,到底是什么呢?
“我一会儿可能还要回医院,我妈还在那儿守着。
她家人回来之前,我留在那儿照顾她的时间,大概会多一些。
所以可能这几天,都没办法陪你了。
我让丁姨过来照顾你好不好?辉月过两天也休息,让她来陪你。”
顾寒慕望着已夏,那双纯净的眸子黑得晶莹,他几乎可以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也许是因为那目光太过纯粹,更放大了他心底的愧疚。
有种无法面对的感觉,只好错开了视线。
已夏静静地听他说完,看着他脸上有些为难又犹豫,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唇边扬起缓缓的笑意,还略显苍白的唇色,让那笑也显得有些稀薄。
已夏的笑带着种了然的无奈,她是真的觉得,有些无话可说。
顾寒慕的安排,还真是让人拒绝不得。
毕竟他那位世交的妹妹,伤得比她重,也比她更无所依靠,甚至精神状态也不如她稳定。
所以但凡是通情达理,明辨是非的人,大概都不能说出,拒绝和反驳的话来。
已夏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里面的水还有些烫,她捧在手心,低头轻轻吹了两口气。
盘踞在水面上的热汽被扰了好梦,劈头盖脸地朝始作俑者扑来。
再抬头,双眸似乎也蒙了层浅浅的水雾气,不负方才的莹润通透。
只是唇边的弧度越发深了些,“好,我知道了。你也不用让丁姨过来。”
顾寒慕看着那淡然的笑意,却突然有种心慌,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
抬手抚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低低的声音里,有些小心翼翼的心疼和歉疚:
“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尽快回来。”
杯中的水,大概终于不烫了。
已夏低下头,抿了一口。
顺势避开了,顾寒慕落在她脸上的手。
她这几天听得最多的词,应该是“好好休息”,每个人都这么和她说。
然后,大概就是这句: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尽快回来了。”
已夏重新抬起头,声音温和,只是淡了些,淡得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着急回来。
反正没有你,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顾寒慕被避开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半空中握了握。
刚想再解释几句,对面的人那双含情的眼,就弯成了体贴的模样:
“没什么事的话,那你就早点回医院吧,省得伯母等太久。”
顾寒慕那些来不及开口的话,都被温柔,又悄无声息地拒之门外。
站在门口,顾寒慕还是忍不住又嘱咐了一遍: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
已夏隐下眼角的不耐,还是浅浅弯了弯唇。
大门从外侧被人关上,已夏尽心的那点敷衍都烟消云散,眼中多了些凉意。
随时打电话给他吗?然后呢?他真的会立刻回来吗?
如果真的是,那就不用走了......
顾寒慕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了邱如芸的电话:
“小慕啊,你晚上回医院陪洛瑜的吧?她刚才非不让我留在那儿陪她,让我回家休息了。
但我还是担心她会害怕,我看她这两天情绪也不太好。”
“嗯,妈,我已经在路上了,过会儿就到,你不用担心。
你是该早点回家休息,我看你这两天在医院忙前忙后的,气色也不太好。”
顾寒慕面对此刻电话另一端的人,永远是温和耐心的。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隐隐的哭声。
以为洛瑜哪里又不舒服,顾寒慕脸上多了几分郑重。
他走近了些,看着病床上背对他,微微抖动的身体,“洛瑜,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床上的人明显震了下,然后迅速地转过身来。
看着顾寒慕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却还是努力扯起一个盛满惊喜和感动的笑容。
“寒慕,你来啦!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一边说着,又落下几滴有些委屈,却又故作坚强的眼泪。
“别哭了,对伤口愈合不好,过两天你爸妈他们来了该担心了。好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安心睡吧。”
顾寒慕从一旁拿过纸巾盒,递给床上的人,温声宽慰了几句。
床上躺着的人渐渐平静下来,又和顾寒慕聊了一会儿。
就有些体力不支地起了睡意,慢慢睡了过去。
顾寒慕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捏了捏眉心,还是感到一丝倦怠。
下午在已夏家补的觉,仿佛失效了......
远远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洛瑜真的从小到大,都算得上乖巧善解人意。
比如今天,她明明害怕,却还是让顾妈妈先回家休息了。
可为什么,他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束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