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就是这样,死去的人已经离开,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望江城城尹李孝儒李大人,这个一身青色儒装的儒雅男人,此时也是保持不了以往那种儒雅的风范了。他眉头紧皱的的站在封府外,看着城兵进出的搬运着尸体,暗呼头痛,不知道这封家惹上了什么惹不起的人。这些尸体全是封府中人,其中一小部分人包括封老爷在内是被一刀毙命,其他人皆是体无外伤,但刚才仵作来报,这些人的死因乃是心肺俱裂,造成这种伤害的人在江湖中绝对算得上是一流好手了。但那封夫人的死因倒是奇怪了,身无一丝伤痕,却是七窍流血,且皮肤上透出一股粉红。“这不像是江湖中人可以做到的,真等手段倒像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修行者所为。”从事验尸工作多年,听闻丰富的老仵作如是说道。
听到这里,城尹李大人倒是眉头一展,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是修行者所为就再好办不过了,派一队兵士将这些尸首推到城西坟岗埋了,也算我等仁至义尽了。”说完,李孝儒李大人转身便向自己的轿中走去,转身时眼角余光间扫视到城兵刚刚找到的一副年幼的尸体,年约八九岁,虽满脸的尘土,也掩盖不了他的清秀。那少年自左肩到腰部砍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处的血已不再喷涌,只是一滴一滴的不停落下,在这青石路上画出一朵一朵的红色小花······
“唉,造孽啊。”李大人头也不回的进入轿中,他认出那少年是封家夫妇一年前刚认的义子,听说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他与那已逝的封家夫妇虽是未见过几次面,交情也不深,但也知道这封家虽是一商贾之家,却在这不大,但也绝不小的望江城中也是善名远扬的。“不是我等有意包庇歹人,只是此事涉及甚深,我等真是无能为力啊!令千金我会留意找寻的,但····,你走好吧。”李孝儒聊起轿帘一角,看了将尸首重新拼在一起,横尸在芦苇席上的封千幢最后一眼,“回府!”
不论生平是如何的富贵显赫,还是潦倒一世,终究会变为一抔黄土。
此时已是申时,夕阳西斜,一行兵士拉着四辆马车出了望江城西门,向远处的小山坡中行去,为首带队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伍长,粗糙的脸上是岁月积淀的沧桑。一面行进,那些兵士也是有人再小声的讨论,这封家是得罪了什么人物,以至于家破人亡?他们这些还处于社会底部的小兵小卒对封家还算是了解的。“可能是以前做了什么缺德事,所以才会一直做善事吧!这次八成是以前的仇家上门寻仇了,来日茶楼里的说书孙先生不是经常这样讲嘛,可悲啊,封家大小姐下落不明,应当是被那上门的仇人掳去了.唉····"一个胸前满是油渍,衣着邋遢的兵卒胡咧道。
“别胡说了,那封老爷封夫人可都是善人啊,这么可能会有什么仇家呢?”
“那你来说,这封家为何被人灭了满门。”那邋遢兵卒满是不服的问道。
“行了,勿再胡言乱语,死者为大,快些行进,争取日落前回城。”
“得令!”
世上的路,往往是看起来很近,走时才发现其实真的挺远。
当这一行兵士行到坟葬坡时已是戌时多了,太阳的大半光辉已浸入西山下。那行兵士也没有再拖拉,直接从车上拿出铁锹,镢头,刨起坑来,随着土坑深度的加深,也不时有块块白骨出土,有人草草的将它们聚拢起来,可能是习惯了,没有人在意它(他)们,不过周围的气氛还是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只能听见工具的挖土声。十几个军汉挖一个埋葬二十几个尸体的坑用不了多少时间,半个时辰也就挖好了,然后是将尸体放进去,盖上土,夯实就可以回城了。将马车拉的据土坑更近些,那些兵士便两人一组的抬运尸体,一人搬脚,一人抓肩。
“嗯,那便······杀掉吧。”杀掉吧,杀掉吧。周围一片漆黑,还是那个熟悉的场景,抬头向上看去,两轮青色小月牙还是在不停的飞舞,只不过,这次飞得很是缭乱,似是有几分匆忙。被血罗刃斜斩后醒过来的人儿,迷茫的回忆着那向杀死一只蚂蚁一样毫不在意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那一道红芒闪出后与昏迷前所感受的痛苦,回忆着姐姐内心的的宣言,回忆着纤手拂动间带来习习清风的凉爽,回忆着冰粥的甜腻,回忆着孔姓少妇的甜美笑颜······头上飞的越来越慌乱的的两个月牙,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然后他在一年来首次在这里伸出手,探向空中。凌乱的在上面飞舞的两个月牙像是越来越慌乱,接着,它们一个很是灵性的停顿,发现了伸向空中的手,于是便飞了下去,没入那只手中,很是,自然·······
感受着两股凉意从右手流向全身,又聚在左手。看着两个青色月牙从左手飞出,也并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适,只是这时周围的环境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清朗了,头顶上方的深处显出了几道青色线纹。“它不应该存在。”他皱眉的想到,意识模糊间,便用手指向那若隐若现的青色存在,然后,两个同样颜色的月牙就出现到了那里,很怪异的没有一丝声音,那几道青色线纹便越来越淡,渐渐消失,结果它真的消失了。一股熟悉的波动涌了出来,周围也渐渐的有了光,有了房子,有一个小女婴,还有一个叫做娘亲的亲切女人·····
他醒来了,再次感受到胸前的痛楚,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剩下一缕灿烂余辉的夕阳。
这时他感到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又有一双手扣住了他的肩,他便将头转了过去······
“啊!诈尸!”扣住少年双肩想将他抬下车的邋遢军士不经意间回头,便看到了一双看向他的眼睛。
想是就算他从伍十余年,也是没有经历过这等怪事的——本来已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得人竟在转头,眨眼。
惊呼声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接着便都被这诡异的情况所镇住,这时一只手莫名的探向被扔到地上的封亦然或者楚青君的手腕。
“果然还活着,脉象微弱却铿锵,”这个莫名出现的青年人示意那些兵士不要紧张,然后缓缓地将这应死的少年扶靠在车辕上,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你要知道,应死而未死的人,之所以存活是因为身上有着死者寄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