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无解(1 / 1)

筷子无意识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主位的老者轻咳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曼春,好好吃饭。”

“是。”

不情愿的应了一声,随意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几根青菜。

老者又开口说道:“前几日和你说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要知道,汪先生……”

“当-当-当…”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始终已经指向了十二。

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信封,也不管叔父还在说了些什么,满心期待地匆匆向门口信箱跑去。

信差从自行车上下来,背着邮差包,熟络的和我打着招呼:“呦,汪小姐又要寄信呀?”

“嗯。”

将手中的信交给他,并接过他原本准备放进信箱的一打信件,一封一封的翻看着。

还是没有。

“师哥……”有些无力的坐在门口的花坛边上,头抵着双膝,“整整一年了,师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明明那么难过,但是这一次,我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曼春,”耳边突然响起了叔父的声音,“你要知道,明楼在巴黎已经有了新的女友,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你又何必还要苦追着不放呢?”

我抬起头,看向叔父。

我一直都知道,师哥和叔父是有联系的。可是,他却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曾提到过我。他可以放下对叔父的仇恨,却连一封信都不愿写给我。

为什么我在这段感情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时候,他却可以忘记我们过去的一切,坐拥佳人,风流潇洒的过着世家大少爷灯红酒绿的生活?

心中忽然冒出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怨气。

“火机!”

我向叔父身旁站着的管家伸出手。

管家犹豫地看向叔父。叔父未置一词,只是眯着眼睛看了我。我也不甘示弱的和他对视着,将手转而伸向叔父。

良久,我的眼睛都酸痛发涩,几乎支持不住想要眨眼的时候,叔父突然笑了,对身旁的管家说道:

“老王,打火机给她。”

接过管家递来的打火机,不再言语,将手中的信件连同信差手上还没收起来的信一起,全部扔在地上,点燃。

火焰中,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雨夜,我跪在明家的大门前,卑微的像只蝼蚁。明镜傲立在我面前,一字一句的对我说,:“汪曼春,你想要嫁给明楼,除非我死!”

明明是父辈见的怨仇,明明我当初对此一无所知,为什么要毫无犹豫的抛弃我?为什么你和明镜都要将仇恨强安在我的身上?就算明镜不让你见我,可是你明明远在巴黎,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几年过去了,却连封信都不愿意写给我?为什么邮差每天送来这么多封的信里从来就没有一封是你写给我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心中的火越烧越旺,我一把拽下信差的包裹,将里面还没送出去的信全部倒在了火堆里。

我汪曼春收不到的信,任何人都别想收到!

“汪小姐,你怎么可以…你要我回去怎么交代…”

信差似乎不死心的想要挽救回一些没有烧尽的信件,却被我狠狠地推开。

看着眼前的火焰越烧越高,心中涌起一种暴虐的快意。

明楼,明镜,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叮铃铃!叮铃铃!”

我微微蹙着眉,晃了晃因为睡眠不适依旧有些疼痛的脑袋。不情愿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脸颊。

刚刚,似乎又梦到了汪曼春了。

少女的哀怨,恨意都是那样的清楚分明,已经从梦境中清醒,胸口却依旧是闷闷的。

电话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只好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接听。

“汪处长,明先生乘坐的飞机在上海降落之后,直接去了市政府办公厅。我们还要继续盯着吗?”

是之前汪曼春派去监视明楼的人。

本想取消他们的行动,反正明楼和阿诚很快就会觉察出有人在跟踪他们。但一转念想到明楼那样步步为营,谨慎仔细的性子,若是我贸然改变素日里的行事作风,怕是要引起怀疑。如此,便是得不偿失了。

因此,略一沉吟后,对着电话那端的人说道:“除了要盯着明先生,也要留心注意周围是否有其他的势力在跟踪他。有什么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是。”

挂了电话,抬手揉了揉心跳有些快的胸口。

只要是有关明楼的,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心中总是不受控制的涌上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看来,想要完全掌控这具身体,我还需要一些日子才行。但是明楼已经回到了上海,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轻轻揉了揉额角,头痛地想到似乎就是从两人多年后再相见的第一次相见起,明楼面对汪曼春时就已经不再是年少时处处宠着她,呵护她的师哥了。汪曼春或许是被爱情迷了眼,信了明楼的谎言;也或许汪曼春已经察觉出隐藏在温情背后的残酷,但是她情愿傻傻的相信明楼,相信自己昔日的恋人。

但是,汪曼春可以糊涂,我却是不能。

汪曼春苦求了一辈子的情爱,并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但从现如今的处境来看,情爱与我无异于海市蜃楼,饮鸩止渴。我惟愿活得长久,活得平安。只盼望有一日,我还可以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和平盛世,回到家人朋友的身边。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电话铃声也在这时响起。

接起电话,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进耳中:“曼春。”

明明只是听到了声音,内心还是不受控制的雀跃,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这些不属于我的情感让我有了一瞬间的呆愣,却仍然下意识的唤了一句:“师哥!”

电话那端听到我因为激动而略显不稳的气息,传来一声轻笑。充满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曼春,我回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那些莫名的情感压制住。

可能是因为我太久没说话,电话那端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曼春,你还好吗?”

不,不好,我当然不好。

在我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时局动荡的上海之后,在我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注定会是悲剧收场的汪曼春,你让我如何会好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是还是用汪曼春对明楼特有的软糯甜美的声音,委屈的说道:“不好,师哥,见不到你的这些日子,我一点儿都不好。”

“曼春,我很抱歉。”男人的声音有些暗哑,“不过,一切都会变好的,师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男人看似承诺的话语真真是投其所好,我对着电话挑了挑眉,声音听起来却是格外的欢快:“师哥,这感觉就好像是在梦里一般,我真的好高兴!”

男人低声笑了,似乎心情很愉悦:“看时间你也快下班了,不如我现在过去76号,接你一起去乐圃阆吃饭,如何?”

“不行!”

我现在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见这个让汪曼春爱之如命,最后也确实把自己的命交代给他的男人。但是因为拒绝的话语太急,声音也因此变得有些尖锐。

电话那端的男人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拒绝,呼吸声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放软了声音说道:“师哥,你刚下飞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一定很辛苦的。今天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聚,好不好?”

“曼春……”

“师哥。”不待明楼说出什么会让我不好直接拒绝的理由,我连忙对着电话那头撒娇道:“那么久没见,你总要让人家好好打扮一下嘛!”

“你呀,”男人的声音里是对汪曼春显而易见的宠溺,“好吧,我们汪大小姐要好好打扮,那师哥今天也只好一个人吃晚餐咯!”

挂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松身体,向后靠着椅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情词在,情意废,信物是,人已非。也曾伴郎书房内,也曾爱月喜画眉。当时明月照明楼,双双对对彩云飞。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冤债累累,杀人树威。纵千娇百媚,叹从前恩爱化做东流水。”

杀人无数,冤债累累,这首词可谓是道尽了汪曼春的一生。而就像词中说的那样,这双手,这个人已然染满了同胞者的鲜血。而我,成为了她,但这条命却由不得我来做主。

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若是就此停止为日本人做事,日本人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汪芙蕖也不会放任我不管;若是继续为虎作伥,残害同胞,且不说抗日分子会如何对我,我也无法说服自己成为一个日本人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

烦躁的扯了扯头发,心下一片迷茫,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叮铃铃!”

正头疼的时候,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有些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拿起了听筒。

“大小姐,”听起来像是梦里那个王管家的声音,只是苍老了些:“大小姐比平时到家的时间晚了许多,老爷不放心,让我打电话问问是否需要派人去接您?”

回家?

回家!

猛然想起家中还有个忠心替汪主席和日本人卖命的叔父,这简直是比南田洋子还要麻烦的存在。

若说汪曼春是汉奸,和明楼之间隔着国仇;汪家长辈设计害死了明楼的父母,这就是家恨。

古人常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明楼明面上还保持着对汪芙蕖的尊重,实质上不过是为了更好更快的打进新政府和日本人的中心阶层。汪曼春或许可以不是汉奸,但是杀父害母之仇,就是横在明楼和曼春之间一道永远都迈不过去的坎。当年明楼抛下汪曼春,一字未留独自出国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是,即便汪芙蕖不在了,又能如何?

以汪曼春过去张扬狠辣的性子,怕也是树敌无数。若是汪叔父倒台,那些早已看不惯汪曼春的人自然会少了许多顾忌。我从来没有受过任何有关特务生存技能的训练,如何能防得了他们的明枪暗箭?而明楼或许对曼春还存在着些许情谊,但这可怜的情义并不足以让他忘记国仇家恨,汪曼春若是步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于他而言,利大于弊,他自然不会出面维护。

前有悬崖后有追,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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