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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况没条理的讲述,我知道了狗事的大概。
学校的晚饭开得早,每天下午四点半就抬出了饭笼。昨天,吃了晚饭,也不过五点钟,天还亮着,物理教研组长求春雨,一如往常,带着三五个伙伴,在学校前的田间小路上散步。在他们回校途中,发现一桩奇事:太阳已经下山,天开始苍黄,求春雨他们,前推后拥,左一句,右一句,没条理的乱谈。求春雨突然噤声,他清楚地看见,不远处,有个农夫,手起锄落,正中一只大黄狗的脑门顶,狗连汪一声也来不及,就倒在已收割的稻田。农夫利索的把狗拖到田坎下,随手拉过几脚稻草,盖在狗身上,四顾一下,不见人影,背起锄头就走,还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寻个机会,来收拾了去。岂料,早被耳灵眼尖的求春雨们,瞧个正着。他们很兴奋,都觉得天上已掉下一块肉,应该掉在自己的嘴里。这个散步队伍,人有三五个,且个个年轻力壮,可是,就是不知该谁去,把天上掉下的肉,捡起来,放到嘴里。争来争去,没一个人肯前往,大家正待遗憾的走开,求春雨忽然想到老况,于是,大家赶紧回来找老况。
近来,老况正在兴奋期,犹如猎狗,鼻子特别灵,无论大事小事、阿狗阿猫,谁有事要干,都会被他闻着,那里,准会出现老况的身影,即使被当做越帮越忙的狗,也不顾惜。那天,老况吃过晚饭,闲着无事,忙着用狗鼻子闻,何处需他帮忙,然而,什么都没闻到,正没理会处,老况像狗转坟头,在校园里乱绕。求春雨却闻到了老况。
老求极正经的,老远就叫:“老况,你过来一下。”
老况说:“春雨老皮蛋,找我干什么?有话请讲,有屁快放。”老况为何这么称呼春雨,我在甘中资历浅,尚待考证。
春雨说:“有个事要你帮忙••••••”
这个求春雨说话很有特点,每次与人说话,总先说半句,或故意不说清楚,以吊听者胃口。他见老况迷茫的睁大眼,一副急切的脸神,说:“究竟帮不帮?不帮,你不要懊悔。”
老况一听帮忙,早已动心,那有不帮之理?急不可耐地说:“老皮蛋,究竟什么事啊?说得我心慌吊魂的。”
于是求春雨把狗的事说了,说那狗大,别人都背不动,就有待劳驾你老况了。老求还关照老况:“动作要快,迟了,怕被人捡走;行动又要小心,太张扬,被人发现,要惹麻烦。现在就去,天刚暗下来,正是时候。”
老况大喜过望,这是太有味道,太值得帮忙的事了,干这等事,也正合老况心意。老况说:“这不用你关照,容易得很,我用只大点的蔴葛袋,把狗往里一装,谁还知道?呵呵,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立即将它去背来。”
这一带,老况是熟门熟路,因此,不用人带路,根据求春雨的指点,直奔而去。不一刻,老况就打道回府,果然背回一只大黄狗,一进校门口,就大呼小叫:“嘿,这下发财了,好大的狗,怕有五六十斤。”
在校门口等的求春雨,赶紧喝道:“不要叫嚷,你怕全校人不知道?把它背到食堂间去!”
这到真“不必多言,少讲废话”了,老况是何许人,食堂间是他的天下,今晚的事,除了老况,谁还能干得更好?蒸饭间的大淘库,水还热着呢,烧开快;那里又地宽锅大,褪狗施展得开。
老况立即动手,亏得锅堂的火还没完全熄灭,煤一添,鼓风机一开,火很快旺起来。干生火、烧茶煮饭,有谁比老况更熟不离手的?何况,料理这天上掉下来的稀罕事,老况极感兴趣。但褪狗毛,毕竟不专业;老况并且发现,指手画脚的不少,动手动脚的就他一个人。当然老况极不会计较。
老况费力的将那大黄狗丢进淘库的沸水里,扑通一声响,老况还来不及将狗翻身,那惊呼声追过来:老况,你要死了?赶快将狗捞出来。狗不能在沸水里褪,肉都泡熟了,狗毛还褪得干净?
老况立即可怜巴巴起来,手忙脚乱的拖那黄狗,说:“那怎么褪啊?你们懂的人来帮帮忙。”
那些个坐着聊天,专等吃狗肉的几个人,不得不停下他们原本有趣的话题,对打断他们话题、讨厌的老况,指点起来。化学老师宋营说:“听内行人讲,水烧开后,要加点冷水,之后,用手探一下合适的温度,太热了不行,太冷了也不行。老况,你不分皂白,立即将狗丢进沸水里,算什么呀。”第二个指导师叫楼校峰,他更内行的说:“下水前,要用冷水把狗淋湿,再放进热水褪毛,肉不会泡熟。这下好了,什么准备工作也不做,狗就入滚锅!”
第三个发言的是李健头,他名曰“健头”,而最不健的就是那个头。那头,与自己的脊背不在一条直线,稍远一点看,人人都以为,他的头生在肩胛上。他是个顶职的,初中也没毕业,据说上头有人,就在学校安排了个出纳的肥职。入职后,又天天晚上,与钟校长大打康乐棋,且打的技术,松紧有序,不快输,不急赢,吊得钟校长的胃泛着酸水,恨不得将李健头一口吞下,却不能;细细咀嚼,慢慢咽下,又不解瘾。就这样,天天晚上耗着,钟校长与李健头越玩越入味,越来越离不开李健头了,晚饭还没落肚,钟校长的康乐棋瘾虫,就咕咕叫喊起来:打康乐棋去!钟校长就赶快行动,或遣人去叫李健头,或自己亲自出动,直接去找。次数多了,再加上钟校长太热情,李健头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对钟校长说,今后,您不须来找我,我每晚在康乐棋室等您。从此,无论钟校长何时到来,准能看到刘健头,并立即投入战斗。这样,李健头悉心的服务,理应得到回报,理所当然,成了校长圈子里的人。于是,说话做事的底气就足,虽是个顶职员工,地位非老况之类可比。李健头一开始指导老况,就有点不耐烦,厉声说:“褪狗是要技术的,你老况什么都不懂,就乱七八糟的做,也不问问别人,现在肯定不行了。我说,叫狗帮忙,越帮越忙,你们看,是不是这样?”
老况在指导师热议当儿,将狗拖上锅台,手已好几处烫伤。他也顾不上自己的手疼,连忙试着拔毛,一试,果然出了大问题,毛没褪下来,倒连毛扯下肉来。老况一看自己犯了大错,一时又没能找到改错的办法,又急又恨,用力的一踢狗肚子,对那些还在叽叽喳喳的导师吼道:“你们懂,你们内行,为何不自己来试试?叽叽呱呱,坐着说话不腰疼。”
老况小狗硬牙*,想挽回一点面子,然终究觉得,还是自己没能耐,于是,又软下性子,再次可怜的请示那些吃客:“你们说,是不是索性剥了皮,这样快些?”
立即遭来一顿臭骂。剥皮?这简直是滔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