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诫轻轻放下怀中的小女童,并将小女童脸上的哭痕擦去,他拿出一张干净帕子轻擦小女童脸上沾染的血渍,他猜想这些血痕有可能是小女童娘亲身上的血。
十诫整理了小女童身上略显脏污的衣物,看得出来小女童躲了很久,衣服上都是黄沙尘垢。十诫好不容易将小女童的脸擦拭干净,露出一张因哭泣而红彤彤的稚气小脸,他问:“小妹妹妳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还有家人住在附近吗?”
“娘都叫我梦儿……六岁……”
“梦儿?全名呢?”
小女童看着十诫好一会儿,好像方才意会过来十诫问的意思,讷口说:“娘有时候会叫我无梦……”
“妳的家人呢?”
无梦摇摇头,“梦儿只有娘,娘只有梦儿。”
十诫大致上也听得懂了,眼前这名叫做无梦的小女童,年仅六岁……母子俩相依为命,想必是处境坎坷,眼前这女童都六岁了,言语还不是很灵活,字句使用上也有些迟钝。
十诫同情地摸摸无梦的小头颅,见她衣衫不整,连衣扣也错扣,头发未束,凌乱地散在肩头上,或许是逃难时慌张逃出……十诫目光往下看,看着无梦的脚上只着了一双白袜,连鞋子都没有穿。
十诫攒眉怒起,想着这小女童处境,他问:“梦儿,妳知道妳的娘亲叫什么名字吗?家住那儿?记得吗?”
无梦皱起小脸,努力想通十诫的问话,童言童语:“娘……就是娘……梦儿不懂叔叔说什么。”
十诫叹了口气,不打算为难眼前饱受惊吓的小女童,他抱起她,往前走了几步,无梦忽然道:“梦儿和娘……住在好多地方……一下子很大,一下子很小……”
十诫理解着小女童传达的讯息,照这样子形容,他推测无误的话,她们母子俩应该是居无定所,不断搬迁。
无梦继续说:“娘还跟梦儿说要对着佛像拜拜……有大佛小佛。”
天,还是住在破庙里。十诫又拍拍无梦的背。
“叔叔,带梦儿去找娘……好不好……梦儿好想娘。”
十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怕伤了小女童的心。
这时无梦的肚子响了好大一声空响,十诫听得清楚,他问着小女童:“梦儿,多久没吃饭了?”
无梦又摇摇头,红着眼眶,天真说:“梦儿一直都有吃饭,可是……肚子还是饿……梦儿不乖,是坏孩子。”
十诫不太相信方才小女童说的话,她一个人和亲人失散,又怎么能求得温饱。
“梦儿,妳说都有吃饭,那都吃些什么?可以告诉叔叔吗?”
“娘说饿了就喝水……梦儿就一直喝水。”
十诫听了简直不敢相信,“只喝水?”
“有时候娘会给梦儿吃硬硬的馒头……梦儿想吃,可是不晓得要去哪里才吃得到……喝水……梦儿只知道哪里可以喝水……”
十诫听了眼眶都有些泛红了,这可怜的孩子。他将怀中饿了数天的无梦紧抱,推测无梦之前应是躲在皋日城临福街上一处破旧的小庙,那儿穿过一面矮墙,后头正好有一条小溪穿过。
“梦儿,叔叔先带妳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无梦摇摇头,抱紧十诫的脖子,说道:“梦儿想先找娘。”
无梦的肚子又是一阵空响,十诫耐心安抚无梦想找亲人的情绪,劝道:“梦儿的娘要是知道无梦饿肚子,会担心梦儿,梦儿不想娘亲担心,对不对?”
无梦望着十诫的双眼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十诫差不多已经习惯无梦慢半拍才能听得懂他意思的状况。
十诫抱着无梦走出暗巷,暗中警戒四周的动静,狭长窄道,逆光越过十诫抱着无梦的修长背影,十诫看着面前熙来攘往的流动人潮,谁又想得到这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发生了一桩母子离散的憾事……
而在暗处有一双凌厉的暗眸盯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
古玥鸰一个人坐在骑楼角落的两层阶梯上,背后是一处小茶栈,左右两侧是骑楼下摆摊的菜贩,她双手握拳支腮,一双眼儿百般无聊的盯着周围街景。
她心里叽咕着:这两个大男人居然好意思把我一个弱女子撇下……也不想想我第一次进城耶……哼哼。
古玥鸰实在闲得发慌,这时候她应该逛街才对,偏偏她身上半毛钱也没有,逛个鬼啊!
她又不能乱跑,如果她随意离开,恰好跟夜叉他们两人错过,可就糟糕了。夜叉巴不得甩掉她这个摔到他家楼顶上的麻烦……衡量利弊下,她还是憋着想到处走走看看的念头,乖乖待在原地不要乱动,这样夜叉和十诫他们回来才找得到她。
古玥鸰伸长脖子,越等越焦急,“怎么还不回来呀……都过这么久了……”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等待的感觉,会使她焦躁易怒,容易想起不好的记忆……跟那时候好像,李萍也是这样告诉她,告诉她,她会回来找她,结果……
古玥鸰不安的捏着两手,左右张看,看着同样穿着斗篷装的人,可是每一个经过她面前的都不是夜叉和十诫。
“漂亮的姑娘,等人呀?”
身旁忽然出现一道陌生的声音,古玥鸰转头过去,见着一名头戴巾帻,着灰帛宽杉,看上去年约三十的壮年。
“姑娘,见妳面生,不似这儿的人……外地来的?”
古玥鸰眼眸瞇细,她向来擅长观察人细微的表情,一个人是善意或者恶念,通常第一眼都逃不过她的审视。好比说,此刻站在她面前,向她搭讪的陌生壮年男子,两眼珠色污浊,语气轻浮,肢体动作也是充满试探之意。
尤其是那一副色瞇瞇的嘴脸……她抿抿嘴,白眼微翻的她将头撇往另一边去,不打算理会身旁向她搭讪的壮年男子。
男子见古玥鸰不作声,心中已有臆想,胆子壮大了些,探道:“姑娘肯定是外地来的,姑娘生得俊俏,城里如姑娘妳这般美貌的姑娘不多,假使有……我胡章一定过目不忘!”
唤作胡章的男子,见眼前的古玥鸰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心头疑惑,又想出另一个法子,再度试探:“姑娘……莫不是在等人?”
胡章见眼前的外地姑娘有了点反应,他立刻换了种声调,叹道:“姑娘……我胡章劝姑娘一句话,别等了,姑娘妳等的人不会来了。”
这会儿,古玥鸰总算将脸面向她眼前这叫做胡章的男子。
胡章笑了笑,凑近了说:“时常看见同姑娘这般外地来的。”
古玥鸰依旧没说话,只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胡章继续说:“很多外地来皋日城的姑娘都被家人丢在儿,拿到钱,人就走了。所以喏……姑娘不用再等了。”
古玥鸰沉声问:“拿了钱,人就走……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章抬手掩嘴,模样更添猥琐,他指着古玥鸰斜前方大约四十呎有一拱飞桥的地方。
“姑娘妳瞧,那儿有一幢朱红女闾……”胡章在她耳边叽咕说:“我保证凭姑娘的姿色要成为昵花楼里的红牌花魁绝对不是问题。”
古玥鸰听见这段话,耳中晴天霹雳,她总算弄懂旁边叫胡章的男人磨咕个什么东西,搞了半天是个乌龟,专门挑落单女子推进火坑卖身的龟公!
古玥鸰瞪了胡章一眼:“滚!”
胡章眼愕愕的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没想到眼前这姑娘模样儿水灵,骨子里居然是一嘴辣的,他来劲了!
“姑娘这般辣性,正是昵花楼里极缺的货色,寻芳客偏爱鲜味儿,姑娘特别不一样,绝对有机会被捧成红牌。”
“姑娘我走到哪里都是拔尖的!”古玥鸰一句话堵得胡章差点连舌头都吞了。
“好好好!”胡章两眼放光,惊艳到头了,简直要竖起大姆哥儿,“姑娘够骚够辣!不来昵花楼闯出名堂,简直埋没姑娘一身好本事!”
“什么!?”古玥鸰支颊的手差点从下巴滑了出去。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胡章,敢情眼前这人是拚业绩拚到口无遮拦了是吗?
胡章见猎心喜,一把抓起古玥鸰的手,作势要将她拖往昵花楼。
“你给我放手!”
古玥鸰没想到这胡章居然敢当街抢人,她气极了,使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那胡章却是更蛮横的将她往前拖走。
“放手!我说放手!你听见了没有!”
古玥鸰见左手挣脱不开,心中发怒,举掌欲袭胡章后背,脑中却在此时出现夜叉的声音。
‘不许惹祸生事。’
她咬着唇,心中交战,最后她只好硬生生收回掌力,一改作风,神情瞬变,立刻换上惊慌失措的柔弱模样,扯嗓大喊:“救命啊────”
“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强掳民女啊────”
古玥鸰这一充满戏剧张力的呼救声,果然引起街道上的人潮停下脚步,纷纷转头看向她这头来。
胡章被古玥鸰这么一喊也慌了脸色,他急急忙忙转头,手里仍揪住她的手,对围观的群众说道:“别误会,这姑娘是被卖到昵花楼的。”
“别听他胡说,我只是在这儿等人来接我!”古玥鸰急忙截话抢道。
围观的群众听见她的话,同时出现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摸摸鼻子,继续往前走。
古玥鸰错愕的看着眼前围观的群众又继续往前走,完全不把她的求救声当作一回事。
有没有搞错?就这样撇下她这名求救的弱女子?
胡章回过头看她,一脸“早跟妳说了,妳还不相信”的嘴脸。
---------------------------------------------------------------------
【第十三章】预告──王来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