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身在内宫,但是朝中的事儿还是丝丝缕缕地传到我我耳朵里。
听闻在锦夜的一手操控下,刑部和慎行司联合上书皇上,要求将江贺之及其一党及早伏法。依龙耀律法,当判江贺之腰斩于世,株连九族。皇后江映雪因怀龙裔,暂能留着性命,等到诞下龙裔,再赐她七尺白绫,念她为皇上生子,赏她个全尸。
皇上因连日龙体有恙,病卧龙榻,不能上朝,因此朝政由刚刚走马上任的内阁首辅谢翼亭代掌。朝中无人不知,这谢翼亭是锦夜的亲信,一手提拔上来的,对锦夜言听计从。内阁会晤后,在刑部和慎行司联合上书的折子上,批了“准奏”二字,一时江家的判决板上钉钉。行刑的日子定在三月二十八,据江贺之谋逆案发,只有月余,这也是龙耀开国以来,时间最短的定罪行刑。
长风与朝中几名忠毅之臣尤跟内阁周旋,据理力争,引用龙耀律法,士大夫定罪应会同六部三十二司,最终得皇上御笔亲判方能奏效。一时朝堂上纷争迭起,各不相让。
锦夜也不出手打压长风他们,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戏谑地看着长风为了江家奔走呼吁,使尽解数,仿佛蹲在一旁的猫,慵懒地看着想要逃出他掌心的猎物。
可悲的是,长风他们明明知道斗不过锦夜,却还是凭着一口气苦力支撑。
我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长风笔直的白色身影,焦急的脸庞,孤注一掷的眼眸。也许在以前,我会嗔怪他是不识时务,以卵击石。但是因为知道他的正直,他的善良和他对江映雪的情意,此时此刻我更能深深地理解他。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比起那些顺风倒的墙头草,和龟缩起来所谓保存实力的明哲保身的人,这是怎样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
锦夜曾经抚着长风的心,问他“痛吗?”
痛啊!我一直以为“心痛”只是一种臆想,是一种意念里的感受。而现在我知道,那真的是一种疼痛。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当那个身影闯入脑海时,心就会针扎一样疼起来,让人无处躲藏,无法逃避。不同的是,我是为了他而心痛,而他为的是江映雪。
三月初的一天,我刚从凤仪宫回到内务府,意外地发现锦夜在我的房间里,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院落里的繁花兀自出神。自那晚见过长风之后,他一直没有进宫,今日却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让我莫名地心生恐慌,不知他想做什么。
听见我进来,他扭过头,一时窗外的繁花似锦都在他绝世容颜的映衬下失去了颜色。他开门见山地问我:“你想不想帮到端清王?”
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我还是赶紧地点点头。
锦夜反而不再言语,让我恍然觉得刚才他的问话不过是我连日顾念长风的幻想。我不肯放过任何的机会,上赶着追问他,“怎么个帮法?”
锦夜看着我,目光似天际的流星,在夜空中划过璀璨的一道亮光,却终于归于黑暗,“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吗?”
我又点点头,试探着问:“你不会是想以我的命来抵江映雪的命吧?”
他哼了一声,“你的命还没有那么值钱。”
我放下心来,不是让我去死就成。人也轻松了许多,“那是要我做什么?”
他面色冷峻,沉声道:“做我的对食,我便饶江映雪不死。”
啊?天雷滚滚,旧事重提。我被雷得外焦里嫩,魂飞魄散。
我倒不是嫌弃他的不完整,他要是真完整了,我跑得更远。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那层肉\/体关系便让人无法接受,还不如这样干干净净地没有身体上的瓜葛。
问题是做了他的对食,就等于一辈子栓在他这个喜怒无常,不知何时会忽忽悠悠大变身的人身边,太恐怖了!我颤颤巍巍地问他,“这宫里有的是比我心灵手巧,温柔贤惠的,你锦大将军什么人得不到。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宫女,就想着熬到出宫落个自由身。你究竟看上我哪点儿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冷然道:“你对我还有些用处?”
是为了长风吗?我的心又痛了起来。锦夜固执地认为长风会在意我。我已无从解释什么,就让他这样以为好了。如果能够拿我的自由换出江映雪,让江映雪平静安逸地在这宫里继续做她的皇后娘娘,长风的心就不会痛了。
我看着锦夜,忽然心底漫过一阵悲凉,仿佛看到同病相怜的人。至少在一点上,我与他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为了那个人。不同的只是,他为了让长风痛,而我是为了让长风不再痛苦。
“好!”我闷声应了,“放了江映雪和江家的一门的性命,我做你的对食。”
我咬牙说完这句话,感觉整个人好像要虚脱了一样。忍不住眼里浮出一层泪光,泪光中是长风俊美无匹的面容,微蹙的眉头,哀戚而忧伤。长风,如果能够抚平你的愁颜,让我终生禁锢又有何妨?
我深吸了一口气,硬逼回眼里的泪意,对锦夜轻声道:“不要将你我的交易告诉他。”
我了解长风,他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会让我做出这样的决定。
锦夜看着我的目光带上某种怜惜的意味,如叹息一般地低语,“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