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争爆发之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场冬季例行的战事会进行如此之久。
千秋不散的硝烟味，堆满了乌鸦的天空，白骨，残旗，血沙。
夕阳下，雄浑壮阔的大漠，再次响起了蛮族低沉的号角声。
两支大军于荒芜的大漠之上，遥遥对峙。
杀气如浓雾般袭来，看不清远方的敌人，只有汗从掌心淌在枪杆上。
层峦叠嶂的沙丘间，身着重甲，凶戾铁血的蛮人黑压压一片，一直延伸到了沙漠深处。
上百架牛皮战鼓被擂动，雄壮激昂的鼓声如雷鸣。
天鹿蹬着前提，跃跃欲试，血鹰在尖啸，猩红的大翼妖异闪亮。
中军处，一身着重甲，手持巨剑的魁梧壮汉，手中巨大的灵剑在地上划过，如同切糕一般轻易在地上拉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气氛压抑的战场外，一声鹰唳打碎了寂静，从远处飞来，扑腾着翅膀落在暴熊尊手上。
暴熊尊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血鹰，手一挥，将鹰甩出手背。
“冲。”
一旁的传旗官听到暴熊尊冷淡的声音，打出了进攻的号令。
战鼓擂动，座骑嘶鸣，千万蛮人如同凶恶的兽群，咆哮着冲向对面严阵以待的血城军。
狂暴的风沙像无形的猛兽一般卷过战场，兴奋的鸦群因为战场上即将到来的血腥与杀气靠近。
空中有无数的大鹏与血鹰在展翅飞翔，狂暴的妖气要是要压抑不住般。
疾风掀起了血城天权军战马的鬃毛，却无法撼动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士。
西方的天权大军如同大片翻卷而来的黑红海浪，在沙丘之上凶猛快速地奔袭，与东边的黑色军团交叠在一起，淹没了大漠的原本的血红。
几乎是在碰撞交叠的瞬间，鲜血就已经飙洒喷涌。
喊叫声，刀剑碰撞声，惊弦声混作一团，强大的灵气暴动更像是在海底中爆破船只般，迸发不停。
天权军中军，一位身穿白袍罩甲的中年男子跨剑而立，锐利的鹰眼扫过激烈的战场，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天权将，周卫渊如同在看一场演过千百遍的戏剧。
然而在旁人眼里，这样的战场无疑于梦魇一般，有人境的战士用两把剑交叠在蛮人的脖子上，用力一拉，头颅掉落，鲜血溅了满脸；有蛮族地境武修放出束缚武技将天权战士绊倒，随着炼体境蛮族扔出斧头砸下，血珠飞洒在黑色马蹄上；有天鹿骑士被巨弩击中，从鹿背上掉落，被随后飞来的贯穿箭像射鸟一样刺穿了后颈…
天空之上，金光璀璨的大鹏鸟与血色凶戾的草原鹰在交织，接连响起凄厉的鹰唳伴随着染血的妖兽如下雨般坠落。
巨鲸于天穹之上，横冲直撞，庞大的身躯像在深海般如鱼得水，撞开了层层血鹰包围，却又陷入了天鹿骑士团的围剿，发出如深海般的呜咽。
天空如同一张被血侵染过的画卷，猩红刺目。
一滴滴洒落的鲜血，滴滴答答，清脆的像雨声。
血城的战士总是调侃啊。
这是他们不归的入阵曲
哀婉的慰灵镇魂曲
激烈的战场上，朵朵生命之花正凋零谢幕。
战场数里之外，轻装急行的摇光军才刚刚赶到。
姬清夜骑着雪白的照夜驹早早地停驻在血丘间，目光眺望着战场一方。
身后不远处，一万名摇光军整齐列阵，气势浩荡。
听到后方急促的行军声，姬清夜转过头，将视线从战场转移到昭天殿一行人身上。
冷冽的目光扫了一眼最前方与太一老道并行的虞又寒，秀眉紧蹙。
“将军。”
乃是领路的狼从疾风马上一跃而下，来到姬清夜身前右手按着左肩，躬身一军礼。
姬清夜点点头，狼起身走到姬清夜身后，挺胸站立，像一道坚不可摧的黑色城墙。
见太一老道御空来，姬清夜也是清了清干涩的嗓子。
“太一道长，一路辛苦了，只是怕是没有休息时间了”
“无妨，十几里脚程不必休息。”
老道一甩拂尘，驱散周围翻卷的血沙，笑呵呵地回应。
“那好，时间紧急，我就先给他们说一下情况。”
姬清夜也不多客套，见老道颔首后，直接转身看向到来的昭天外殿大军。
虽然不见了大半，但姬清夜还是记得这些熟悉的脸庞。
看着这些已经不再像刚来时那般紧张打颤的弟子，姬清夜满意的点点头。
“我直接说了，自从灵鹿部之事后，战场规矩就已经没了”。
姬清夜不仅对着那些还在擦汗的昭天殿弟子传音，同时也对手下严阵以待的摇光军传音了。
听到姬清夜的话，昭天殿的弟子们大多面露不解，战场之上，还有规矩吗？不都是你死我活吗。
截然相反的是那些穿着黑甲的摇光军战士。
不少人都为之一怔，平静如湖面的眼中，居然也有了那些昭天殿弟子一样的恐惧。
“也就是说，地级，天级，甚至是王级，可以随意出手杀你们。”
姬清夜冷淡的语气让原本就已身心紧绷的昭天殿弟子心中大惊。
短暂的沉默过后，便是小声的私语，再到激烈的喧闹。
姬清夜看着眼前两只军团的反应，面色都未变过。
她的目光扫过诸军，停留在虞又寒身上。
像一把刀，把虞又寒戳的千疮百孔。
虞又寒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双眼，他紧咬牙，手心都攥出了汗。
“我很想把你一剑捅死，你应该庆幸我从不对自己的手下动刑。”
耳旁传来姬清夜没有丝毫波动的嗓音，却让虞又寒既羞愧又难堪。
“准备好，马上奔赴战场，可要活下来哦，炮灰们。”
姬清夜再一次恢复了邪气的微笑，转过头，对着太一传音道：
“太一道长，此次配合周将军狙杀暴熊尊，只能成功，还请道长全力出手。“
太一老道闻言，也是笑着传音，“这是自然，贫道自当竭尽全力。”
姬清夜闻言，灿烂一笑，夕阳下，美丽的侧颜惊艳了下方的两大军团。
“出发！”
随着姬清夜飞上照夜驹，振臂一呼，纵马越前，卷起漫天尘沙。
老道担忧的看了一会虞又寒，却没有说话，转身飞向前方。
有些事，他是不能过多参与的，这是虞又寒自己的成长。
“虞师兄，你还好吧”
虞又寒身后，寒茜一直在看着他，察觉到了虞又寒在轻微颤动，她有些紧张的问道。
听到身后传来的弱音，虞又寒才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身体。
“没事还好，谢谢”。
虞又寒看向寒茜，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讪笑道。
“活下来，以后好好受罪。”
耳边居然又传来姬清夜的声音，虞又寒脸上虚伪笑容倏地凝结一滞。
“虞师兄，虞师兄你没事吧”。
寒茜踮起脚尖，伸出纤白的小手，在虞又寒面前划了两下。
虞又寒这才回过神，飒然一笑，“真没事，不过待会，有些人就会有事了，呵呵。”
“唔，那就好，真是太好了”。
寒茜有些无语轮次。
每次她见到虞又寒对她温柔一笑，就会紧张。
在他面前，寒茜从来都是弱势的，就算是简单的问候，似乎都要耗尽她的力气。
“走吧，跟上。”
虞又寒嘴角浮起，一手摊掌，一手握拳，重重一碰，跃上了疾风马。
“好的，虞师兄，等等我”
寒茜在身后骑着马紧随而上。
策马的虞又寒看着前方姬清夜雪白的披风像是一块被吹散的浮云，在风中猎猎翻动。
“我会去弥补的”
他在心里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