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江齐在紫鹭宫一处偏房住下了,是个很小的房间,但是所用之物一应俱全,大抵是紫鹭宫一等的客房。
谢江齐将带他来的宫人一应打发出去,将房门在内一锁,脱掉鞋子随手一扔,向床上扑去。这一天,真是筋疲力尽,不只是身子累,这心里也是疲惫至极。
趴在床上,将脸埋进被褥,谢江齐开始想祁楠,不知道他此时回西苑没有。
想着想着,谢江齐觉得心中烦躁,便折过身来,将被褥往身上一拉,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再醒时天已大亮,谢江齐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只露出个脑袋来,门外一阵阵杂乱的声响,但是谢江齐并不想起来,昨日的疲惫今日还未完全舒缓过来,小腿有些胀痛,脚掌也发酸。
刚欲再合眼,只听见门外轻唤一声:“齐公子?”想必是来叫自己起来的,谢江齐没有回应,又听得外面小声交谈着:“算了算了再等等吧,这也是大家的公子,我们也摸不透脾气,万一吵醒了拿我们撒气,岂不是吃个哑巴亏?”
谢江齐闻言轻笑一声。
本以为门外两人就走了,没想到他们竟在门外坐了下来,像是准备在门外等谢江齐起床。
“也是,反正也不着急。”另一人道,“陛下还没发话,他也走不了。”
“陛下不是早起了吗?”那人压低了声音,谢江齐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内容,“怎么躲着不见那安公子?”
安公子?谢江齐皱了皱眉,难道大哥来了?
“你不知道哇?”另一人道,声音更是轻,说得极其隐秘,“谢府安公子和咱这位苏娘娘都快定亲了。”
“哦!”那人大悟一般,“怪不得,安公子可在门外跪了半个多时辰了,陛下记仇得很呢!”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又道,“再说了,咱这陛下又不是安王,又不靠着他谢府,干嘛巴结着?”
“也是,有了季府撑着,说不定哪天谢府就没了!”说罢,又听得两人嗤笑着。
谢江齐心中平添怒意,将被子一掀,从床上跳了下来,正欲去开门骂上两句,听外面两人突然换了语气,恭恭敬敬地尊了一声:“安公子!”
谢江齐知是谢江安过来,又折了回去,利落地爬上床,将被子一拉,连脑袋一起蒙进被子里。
“在紫鹭宫闲言碎语,当心你俩的舌头!”谢江安轻声道,语气不烈,却透着不可违逆的杀气。那两人连声称是,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待两人脚步声走远,谢江安推了推门。
“开门!”谢江安轻吼一声。
谢江齐缓缓地坐起来,没去穿鞋,赤着脚去开了门。听谢江安的语气,怕是心中气恼,他自然不敢嬉笑,开门后垂着脑袋站在谢江安面前。
谢江安的膝上还有些尘土。谢江齐心中懊恼,死死地咬了下唇。
“穿好鞋,回家。”谢江安轻声道。
谢江齐不敢抬头看他,缓缓转身进去,将两只鞋子拾过来,弯腰往脚上套。
“胆子倒是不小,连宫里都敢跑来。”谢江安随他进了门,站在他身后,语气算不上气恼,但也绝不是平日那般温和,“昨日就差点儿下后园枯井找你了。”
谢江齐不敢回话,将鞋子穿好,转身面对着谢江安,只看了他一眼,便被他那凛厉的目光吓得又慌忙低下头去。谢江安缓缓向前两步,将手搭在谢江齐肩上,问道:“没受伤吧?”
谢江齐摇摇头,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问道:“他们说,你在门外跪了半个多时辰······”
“他们说的你都听见了?”谢江安问道。
谢江齐点点头,缓缓地抬起头来,艰涩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又连忙低下头去了。谢江安轻笑一声,拍了拍谢江齐的脑袋:“行了,回家。”说罢,勾住谢江齐的肩头往外走。
“陛下跟你说什么没有?”谢江齐记起门外两人的对话,担心真如他们所说,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说你胆子大。”谢江安随口道。
“他为什么不见你?”谢江齐又问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因为苏觅姐姐,所以记恨你吗?”
“什么时候把小人的言语也当真了?”谢江安低头看了看他,“不是告诉过你,这种话一个字都不要信吗?”
谢江齐没再问,心里也差不多明白了。就算那话不是十分真,也就**分了。而陛下对谢江安说的,也绝不可能是自己胆子大。
“父亲气恼,一夜未睡。”谢江安沉了口气,缓缓道,“回去说话小心些。”
一听这话,谢江齐心中更是害怕了,一路惴惴不安,也不敢询问情况,更不敢言语其他,只得默默地跟在谢江安身后,一路往谢府走。
回到府上,秦伯已在府门外等候,看见二人,远远地便迎了过来,连声道:“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谢江齐见秦伯如此,料想谢梁还在气头上。只听秦伯又对谢江安道:“在房里呢,正等你们过去。”说罢,秦伯又看了谢江齐一眼,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
到了谢梁门外,谢江齐突然后退两步,拉着谢江安的衣袖不敢往前,谢江安拉过他的手,轻声道:“事是我惹的,你怕什么?”
谢江安愈是这样说,谢江齐心中愈是不安,被谢江安拖拽着进了门,刚进了门,只听见“啪”的一声,一只杯子从桌上滚了下来,在两人脚下碎成瓷片。谢江齐害怕,往谢江安身后缩了缩。
谢江安未再往前,在原处跪了下来,谢江齐便也随他跪了下来,两人皆低垂着头,等着谢梁的训话。
房中寂静,只听得见谢梁愤愤的粗气和两人不安的喘气。谢梁端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案上,死死地瞪着二人。心中火气不断上涨,谢梁桌上那只手紧紧地攥成拳,沉声道:“早就说你早晚惹出大事来,三番两次不知收敛,我看陛下就不该念及情面,叫宫中禁卫将你捆了送到内廷司去,我倒要看看,叫慎刑司教训一顿能不能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