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被踹的那人叫薛七,来北东西南帮已经两年了。
这是进门的时候,钱童小心翼翼告诉林月汐的。
曹成北径直回了房,魏兴生知道他心烦,没有跟过去。
一直看着他关上了房门,林月汐才往自己房里去。
“北爷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叶南秋了。”钱童跟在身后小声嘟囔着,“今日还是这般情景,北爷丢脸丢大了,肯定气急了,薛七怕是有麻烦了。”
林月汐叹了口气。
进了房门,钱童殷勤地去给她倒了温水,又去厨房给她找了些点心来。林月汐虽觉腹中饥饿,但想想街上的事情便心烦至极,点心拿在手里也只是愣在半空中,不曾送进嘴里。
“平日北爷待薛七还是不错的,这人机灵,会说巧话儿哄北爷开心,北爷还挺喜欢他的。”
钱童不说林月汐也能猜得出来,今日曹成北带去的,皆是平日里她见得多面熟的,她见得多的便是常往曹成北身边跑,能跟曹成北说上话的。
这样的人没有几个,林月汐已经熟悉了,只是有些记不住名字。
薛七便是常常在曹成北身边端茶倒水,捏肩捶背的那个,时不时便将曹成北逗得合不拢嘴。曹成北一高兴,抬手便能扇在他的后脑勺,那时他也只是嘿嘿笑着摸摸脑后。
“但今日撞在北爷逆鳞上,真是······”钱童坐了下来,露出满面愁容。
“不过是冲撞了叶公子的轿子,不至于吧?”林月汐探问道。
钱童一皱眉,指节轻轻扣在案上,道:“怎么不至于——三爷您不知道,上一个冲撞了叶府商队的人是怎么死的。”
林月汐心头一紧,凝眉看向钱童。
钱童往门口张望一番,歪过头来,往林月汐耳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是被北爷关在了一间小黑屋子里,放了两条恶犬,听说折腾了一天一夜,再进去看的时候,已经粉碎了。”
林月汐觉得后背发寒,气息有些不太平稳。
“况且那次商队里还没有叶家老爷子,也没有叶公子,只是个管家。”钱童补充道。
林月汐额上渗出些汗珠来。在北东西南帮这段时日,以她的所见所闻,她原以为世人道曹成北狠绝只是世人的误解,却不知原来曹成北竟真的如此。
她原以为他不会为恶,却原来因为些许小事连自家兄弟都下得去毒手。
林月汐微微闭上眼睛缓了缓,眼前却全是血淋淋的碎肉块,让她一阵恶寒,猛地睁开眼睛,钱童被她吓得一颤,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道:“三爷,您没事儿吧?”
林月汐缓缓地摇摇头,看了看钱童,稍稍皱了皱眉。钱童的话,又能信上几分呢。
想至此,她也稍稍安心,端起手下的冷水喝了下去。
少顷,外面有人轻轻扣了扣门,钱童一边询问一边过去,只听他道:“薛七啊,你······”
林月汐看过去,薛七正站在门外,有些犹豫,额上的血迹已经凝干了,看着让人有些心疼。
“进来吧。”林月汐轻声道。
钱童闻言给薛七让开路,见他脚下发软,便上去搀住他。谁知他进门便跪,匍匐在地上,肩头一抖一抖的,哭着道:“三爷!您救救我吧!”
“救救我吧!”
他不住地重复着。
钱童站在他身后有些发愣,片刻,过去探出身去往四下瞧了瞧,进来便将门掩上,缓缓地走到了林月汐身后,轻轻拉扯两下林月汐的衣裳。
薛七依旧不住地哭着,不住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救救我吧!”
钱童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北爷今天什么样你又不是没看见,你这不是给三爷难为吗?”
林月汐回头去瞪了他一眼,钱童知趣地闭上嘴。
薛七抬起头来,泪光满面,直愣愣地看着林月汐,许久,他才开了口,道:“三爷,帮里都知道,北爷从前谁的话都不听,但您来了之后便不同往常了,北爷听您的,小的求求您了,求求您说个情,救救小的吧!”说着,薛七又重重地扣头。
林月汐轻轻叹着气,让钱童过去把薛七拉了起来,他本不想起,但许是因挨了一脚腹部疼痛,经不住钱童拖拽,便被钱童拉到了凳子上。
林月汐将他打量一番,轻声问道:“伤着没有?要不要叫李郎中来瞧瞧?”
薛七受宠若惊,连忙摇着头,“不用——我没事儿——不疼——一点儿也不疼——”说着说着,眼里泪又涌了下来,他抬起手,抓过袖子来胡乱地抹着。
林月汐回身看向钱童,吩咐道:“床边那个柜子里有一瓶药膏,你给薛七拿来,叫他拿回去用。”
钱童愣了许久才不太情愿地应着,一步一步挪到林月汐说的柜子便,取了药膏出来,搁在了薛七面前。
“三爷?”薛七看了看林月汐,又缓缓低下头去,“谢谢三爷。”
林月汐沉了口气,又道:“今日事发突然,北爷又亲自掀了叶公子的轿门,他一时羞恼,你也莫放在心上。”
薛七点点头,忽地抬起头,又急速地摇摇头,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林月汐叹了口气,又道:“北爷就这个脾气,叫他安静安静,等他气消了,此事也便过了。”
“北爷——”薛七手足无措地看着林月汐,“北爷能饶了我吗?”
林月汐浅浅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道:“你且回去歇着,药膏记得敷上,若是觉得哪里不适便去叫李郎中瞧瞧,抓几副药吃了。其他的事,便不要再想了。”
薛七见林月汐一脸笃定,又想起来时兄弟们信誓旦旦说的“只要三爷开口,保你一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心下稍稍放宽,脸上愁容稍稍舒展,连连躬身道:“谢谢三爷!谢谢三爷!”
钱童将薛七送出门去,迅速地阖上门回到林月汐身边,眉头紧皱地看着她,焦灼地问道:“三爷!北爷可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就得顺着他的毛摸,可不能逆了他的意思。”
见林月汐不为所动,钱童又绕到另一侧,“今日你也见了,就北爷那脾气,你去求情,就是往他刀刃上撞啊!”
“三爷!”
钱童往林月汐耳边凑了凑,大声喊道。
林月汐皱着眉头看向他,轻道一声:“我没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