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风帮这一伙人已足足搜索了两个多月,罗瞎子费尽心机,已大有黔驴技穷之感。
起初,众人对罗瞎子还敬若神明,随着多次的劳而无功,机费日时,大家由怀疑,开始颇有微词,到最后干脆直接‘蠢猪、瞎驴’的乱骂。
这帮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素质,性情粗暴凶狠,一言不合便喊杀喊打。单纯骂骂,对罗瞎子已是够客气的了。换了别人,早一脚踹进山沟里去了。
天云山险峻挺拔,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林深草密,山谷纵横,长蛇毒虫、野兽飞禽往来横行,这伙人走的地段更是荒无人烟。
这等险恶之地,安危着实堪忧。
望着苍苍茫茫的群山,所要寻找的人杳无踪迹,一切都显得茫无头绪,三怪一度萌生了退意。
当初是为了数目诱人的五灵丹,与珍稀的雪蟾酥,才趟这趟浑水。
但现在想退已是不可能,说出去的话,沷出去的水,既已在乌帮主面前夸下海口,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交待,不明不白的无果而终,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混,谁也不愿意被别人说成是虎头蛇尾、无能之辈。
当然现在最郁闷最闹心的还是罗瞎子。自己劳心伤神不说,还被人骂得像狗一样。
罗瞎子能在刹风帮混得有头有脸,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其心智与忍耐力还是高人一等的的。对那些不三不四的骂声,罗瞎子充耳不闻,依然全神贯注地按自己的思路做事。
他又选择了一处山势稍平,四周较为开阔的山头,此处八面透风,上下通透,无限天光一览无余,实在是占卜天机盘路问道的好所在。
他取出青、白、红、黄、黑五色旗,按五行方位排列,又布设八门,既休门、死门、伤门、杜门、开门、生门与景门,并在八门之内烧了一道朱砂黄符,眯缝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一时之间,八门之内云生烟起,寒意森森,但却始终渺渺茫茫,无有任何明显的形迹显现。
三怪与大小喽啰一旁围观,莫名其妙地看着,先来还能捺住性子,最后讥笑嘲弄之声又不绝于耳。
罗瞎子额头冷汗涔涔,但最终也瞧不出门道。对那些冷嘲热讽叫骂之声也只能报以苦笑。
你能把对方揍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他就对你敬畏有加;反之,你若拿不出令对方心服口服的手段,他又会把你看得如狗屎一般。这就是江湖。
休死伤杜开生景,八门在森森寒意之中,突然又旋转不休,一一崩溃,最后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子午卯酉。
“罗瞎子这回特么的真的抓瞎了。”一个喽啰小头目笑道。
“真特酿的要另请高明了……”有人恶作剧的提议。
下面是杂七杂八的嗘落。
罗瞎子脸色阵青阵白。
他咬了咬牙,把五色旗拔了,复又按五行方位,列出离卦、坤卦、兑卦、乾卦、坎卦、艮卦、震卦、巽卦,以九宫八卦布局,对应九星,天蓬星、天芮星、天冲星、天辅星、天禽星、天心星、天柱星、天任星、天英星,以此去推断时空。
同时烧起两道朱砂黄符,大声吟颂一段真言,最后声嘶力竭、双目充血,大有叩天问地之气势。八卦之间,异变突起,矇矇胧胧显出一冰雪世界来,世界壁膜如云山雾罩,似极远又似极近,难以捉摸。
九宫八卦对推衍时空一道的确有不可言喻的玄妙之处。能在龙蛇混杂的帮派之中获得一席之地,罗瞎子也确有过人之处。
可惜,罗瞎子与开辟飞雪界的三无道长在境界上相比,有云泥之别。飞雪界他就是穷其一生也难以窥得其门径。
三无道长在道房内静坐冥思,神识意念覆盖飞雪界的整个疆界,大到山川河流,小到一片雪花的飘舞,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忽尔心生感应,神识电转之间,早已了然于心,微嘲一笑,屈指轻轻一弹,一股空间波动微不可察地传递了出去……
看到罗瞎子的九宫八卦图内隐约显现出一冰雪世界,三怪等人也颇感惊奇,也似乎踅摸出什么门道来。人人都有一些兴奋。
而正在凝聚心神推演的罗瞎子突觉一股诡异的力道隔空传来,此力若有若无,却又不可抗拒,避无可避,直透心脉,顿时觉得喉间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不由张口,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登时昏厥在地。
九宫八卦推演出的冰雪世界也涣然冰释。
三怪与喽啰们都吃了一惊,心中惶惑不解,三怪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觉得此事也并不能全怪罗瞎子无能,实在超出其能力之外。
三无道长的手段超乎他们的想像之外,其空间的玄妙,的确不是罗瞎子这个层次的人所能解决的。
三怪看着不醒人世的罗瞎子,不禁心灰意冷,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那五灵丹虽好,雪蟾酥虽贵,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按三怪以往的做事风格,就是把罗瞎子弃尸荒野,可看看罗瞎子还未完全断气,若就此不管不问,到时候不好向罗帮主交代,这毕竟是乌帮主的狗头军师,在刹风帮开始创建的时候就跟着乌帮主屁颠屁颠地混了。
三怪让小喽啰用藤蔓编了一个简易担架,准备把罗瞎子抬回去。
就在众喽啰毛手毛脚地抬起罗瞎子,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原来空无一物的空间,空气突然如风吹皱水面般波动起来,一大雪纷飞的场景在眼前浮现,恍如凭空展现了一幅立体画面,身边的世界千山一碧,眼前的世界万里雪飘,三怪与众喽啰都惊诧莫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这就是三无老道与兰湘子进入的异境,要想抓住二人,必须进入此境。”斗狼道。
“此境如此古怪,恐怕凶多吉少。”千手蜈蚣有些担心。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黑塔无所畏惧。
“五灵丹虽好,也得有命消受。”一小头目战战兢兢。
“去尼玛的,再动摇军心,老子活撕了你。”黑塔大骂。
“我兄弟三人炼体已有九牛二虎之力,纵然单衣薄衫也无惧严寒,渴饮山泉之水,饿食虎狼之肉,可咱们这帮兄弟可都没带棉衣,进入这严寒之地,他们可都受不了。”斗狼道。
“这好办,咱们兄弟三人进入,让小的们在界外守候。一旦出了什么情况,也好有人去通风报信。”千手蜈蚣道。
“富贵险中求,太平日子难出头。别磨唧了。”黑塔有点儿不耐烦,说完一步就踏入了飞雪界,站在雪地里向斗狼与千手蜈蚣招手道,“来吧,兄弟。”
斗狼与千手蜈蚣迟疑了一下,也都最终一步跨了进去。
三怪跨入雪域之后,整个飞雪界在波浪般荡漾的空气中又逐渐消失,三怪在雪中跋涉的身影也如融化在空气中一般,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梦。众喽啰一时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此必异界之门,三位大哥进去探险,咱们誓死也要留守此地,着一人回去报告乌帮主,请帮主定夺。”一小头目提议。
众皆附和。
三无道观内。
“我已故意放三个泼皮进入飞雪界。”三无道长对兰湘子说道。
“闯江湖者,刀头舔血,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万一碰到子英与一恒,恐有不测。”兰湘子很是担心。
“仙子大可放心,飞雪界是我开辟的域界,我的域界我作主。如果我不让他们遇到子英与一恒,他们就是奔波老死在飞雪界,也难以见到。”三无道长胸有成竹道。
“那道长放他们进来,单单为了时机成熟,作为子英与一恒的历练对象吗?”
“这三人行走江湖多年,一个个恶贯满盈,劫财杀人乃是家常便饭,为天道所不容,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毫厘不爽,这既是子英与一恒的历练机会,也是他们三人的劫数。且三人实力在凡俗中已算得上强横,心性邪恶,但血气旺盛,提炼出的生机与魂力必然大补。”
“可定数中往往有难以预料的变数,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兰湘子眉头微蹙道。
“修真路本就充满凶险与变数,赿到高阶,赿是一步一生死。因噎废食者,坐吃等死,生命也如不知春夏之秋虫一般,可悲可笑;修真者将生死置之度外,勇猛精进,历万劫而无悔,反而可闯出一线生天,抵达永生逍遥之境。爱他,就要用磨难去历炼他。”三无道长语气凝重道。
三无道长所言都是直指人生修行的真谛,兰湘子心悦诚服。
茫茫雪域。
一只失群的苍狼在饥肠辘辘地寻觅着食物,它绿幽幽的双瞳警觉地四处张望,不时抽动着鼻子,大概要想嗅出特别的气味来。
忽然一股熟悉的气味传入鼻息,那是野鸡温热微腥的血气,前面不远处,一只受伤的野鸡正在原地扑扇着翅膀。
苍狼馋涎欲滴,它谨慎地向周围瞧了瞧,除了飘飞的雪花,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异样,苍狼不再迟疑,一个前扑将野鸡按在了爪下。可它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果实,一张柔韧藤条编成的大网,从野鸡下面的雪地猛地收拢而起,将猝不及防地苍狼逮个正着。
藤网离地而起,挂在了一横逸斜出的树杈上,惊恐万状的苍狼失去了着力点,所有的挣扎也都变得无济于事。
此时,两个少年从雪丘下面一跃而出,一边抖落身上的积雪,一边收紧手中的网纲。二人相视,哈哈大笑,正是子英与一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