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低调的马车从公主府后门转出，于夜幕之下，不疾不徐汇入大街，朝着灯火璀璨的繁华之地驶去。
“你不问去哪，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沈缘在外赶车，车里只有沈君珏和顾亦珏两人。
“殿下请讲。”几次相处下来，顾亦珏算是摸清了门道，对付玉柔公主，不能太过拘礼，也不能太随意。
他语气平淡，似是对这话题不感兴趣。
沈君珏转向顾亦珏，身子微微前倾，顾亦珏的态度转变太快，莫不是吃错药了，但仔细看下来，他双臂环胸，一双明眸大而有神，眼尾微微上扬。
眼前确实是顾亦珏，没错。
“真的只是随便走走。”沈君珏嘟囔一声，“今夜别唤我殿下。”
顾亦珏微一颔首，沈君珏懵了。
今日出门，她本就是临时起意，一见到顾亦珏，就想多和他相处一会儿，便在吃饭时随口提了句，没想到他答应了。
本来还打算，在路上逗逗顾亦珏，看他反应如何再作打算，可如今这样，她一下想不起有哪里可以去。
马车小小摇晃一下便停了下来，沈君珏下意识攥紧衣袖，紧盯前方。
“怎么了？”
“小姐，前方有可疑的人影，是走是停？”马车外，沈缘倒是很冷静，许是已经习惯了刺客偷袭，言语之中无半点惊慌。
沈君珏撩开车帘子，透过狭窄的缝隙向外张望。
这是一条巷子，很是幽静，周围没什么人，但可以听见墙那边的楼院内喧嚣上天。
“这是哪里？”
热闹背后的深幽，如灯下黑一般危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处，几乎没人会察觉周围发生了什么。
她这次出门，本就想和顾亦珏好好相处，遂撇下侍卫撤去标记，只带沈缘一人，低调出行。
原以为这样便可避开刺客的追踪，不料还是让人盯上了。
沈君珏侧眸扫了眼顾亦珏，见他面色虽依旧从容，但身体紧绷，眸中可见警惕之色。
若刺客这时上门，会如何？
“玄玉，你说是走是停？”沈君珏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顾亦珏。
若走，便加紧前行离开这僻静幽巷，但不知前后何处有埋伏。
若停，便仔细观察四周有何风吹草动，也有可能只是虚惊一场而后安全离去。
顾亦珏抬眸，昏暗中看不大清沈君珏的脸色，复又扫了眼外面的沈缘。
“什么人！”
未等顾亦珏回话，车外沈缘突然厉喝一声，他抓紧长剑跃身而起，轻巧落于墙头，环视一番后动身消失于灯火稀疏之处。
“离开这里。”顾亦珏道。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沈君珏往旁边一指，顾亦珏会意，拉起她飞入热闹的高墙内。
高墙内是一片宽阔的院落，院落正中是一座三层楼，檐下廊柱间挂满了灯笼，周边有好几条蜿蜒的石板路，路上时常有人来往。
“这里，是什么地方？”沈君珏听着楼内舞乐声声，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哄笑，有种怪怪的感觉。
“可能是青楼。”顾亦珏借着树丛的掩护，身体紧贴树干，只露出半个脑袋打量院内行走之人。
他们进来不过一会儿，便有好几波人走过他们眼前的几条路，有说有笑地进入楼内。
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且行为举止正常，无任何怪异的动作，若单看衣着，至少是出自大户人家。
从楼内走出来的人亦如此，只不过有不少已然喝高。
“更可能是酒楼。”顾亦珏又补充道。
听顾亦珏说可能是酒楼，沈君珏多看了楼宇几眼，因在楼宇侧面，看不见牌匾，再看三层屋檐四角飞翘，每一个尖尖角下都垂了盏火红的灯笼。
这是什么酒楼，她居然没听说过。
再仔细一想，沈君珏握紧拳头，原先打探的目光一下变得冷厉，面色也阴沉了几分。
她不是没来过这里。
以前她本想来这里看看，但被某人多次制止，最后不得不作罢。
“去看看！”
顾亦珏赶紧跟了上去，两人汇入人群之中，一同进了楼内。
才跨过大门，喧哗一下甩在面上冲入双耳，饭菜的香气和酒香顺着鼻息深入肺腑，沈君珏和顾亦珏两人对视一眼，真是酒楼。
放眼望去，一楼大厅内皆是大圆桌，一桌至少可坐十人，估摸一算，大厅内有近百桌，而且几乎座无虚席。
上千人同时在这聚餐用饭，难怪这么吵。
沈君珏“啧啧”两声，她怎么从未听说这十二灯笼坊有如此大的人气。
只是这厅内虽然宽阔，但有一处很是奇怪，沈君珏一下说不上来，她看向顾亦珏，他也是双眉微簇。
“这里没有楼梯。”
大厅内桌席众多，所以几乎没什么隔断，四壁视线可及，即便有几处填了些装饰性的轻纱栅格，也不足以遮掩住楼梯。
况且他们在这里站了片刻，也不见有人上楼或从楼上下来。
进了大门的人，要么就是结伴在某一桌坐下，要么三三两两穿过大厅，从另一侧的门出去了。
那门上没有其他装饰，只有两扇门上各两条倾斜的红色木条，当门关上的时候，这四根木条组成了一个菱形，远远望去，像门里又嵌了一扇门。
还是扇斜门。
顾亦珏递了个眼神给沈君珏，沈君珏会意，两人一同往大厅另一端走去。
两扇门虽然前后相对，但大厅中央并不通路，只能沿着大门左右，顺着楼壁绕个大圈子，才能到对面。
“不曾想，京城内有这么壮观的酒楼。”顾亦珏见沈君珏神色紧张，便放缓了语气，“这里宾客众多，不符合那群刺客的作风。”
他们都有胆识当街动手，又怎会耗费心思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暗杀。
厅内人声纷杂，沈君珏的心思不在这，也没怎么听顾亦珏说了什么，她左右扫视一眼，似想到什么，心中腾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不知不觉双眉紧锁，也没注意顾亦珏一直看着她。
“这菱格门，看似简单，倒也精致。”沈君珏看了几眼门上朱漆上细碎密集的洒金，便去推门。
“稍等。”顾亦珏叫住沈君珏，他上前一步推开半扇菱格门，探出半个身子张望一番，这才让出路，打开门让沈君珏出来。
面前是个花园，两条宽敞的楼梯一左一右。
两人正要上去，顾亦珏忽觉脑后一阵凉风，回身就是一掌。
－－－－－－题外话－－－－－－
似乎每次玉柔公主与顾小少爷独处的时候，都不是那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