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中,周夕月听着下人传来的消息,低声重复道:“陆云璟,陆哥哥他竟然,竟然对那个贱人许诺,要保护她一生一世!”
周夕月猛地一把把写着消息的信纸扯得粉碎,像是一头被敌人彻底激怒的雌豹,她攥着已经被揉烂的信纸,猛地一掌打在桌子上,茶杯茶壶砚台宣纸等物满屋翻飞,细腻的小手被破碎的杯子碎块划得鲜血直流,白凌在一旁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从一旁的衣柜中取出绷带和药品。
白凌神情慌乱地跑过来,用力抬起周夕月满是鲜血的手,小心地包扎好伤口。
周夕月依然怒不可遏,气得面色发紫浑身颤抖不已。
“开什么玩笑,周哥哥他都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一句都没有说过,一句都没有!”
她不顾手上的伤势,又猛地挥拳狂砸桌子,一副要把桌子彻底砸烂的架势:“凭什么,凭什么,这个贱人竟然能够让陆哥哥做出这样的承诺,凭什么,开什么玩笑!”
白凌慌张地握住周夕月的手安慰道:“小姐,您还是别那么生气了,身体重要,您看您手上的伤口都那么深了。”
周夕月不管不顾,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几乎窒息的样子,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陆哥哥的爱,她,安谨你这个贱人,凭什么这么轻易地就得到!”
白凌急忙端过来一杯热茶,惶急地惊叫:“小姐,小姐!您冷静一点啊,您的玉体是最重要的啊!为了安谨那种只会花言巧语耍小手段的贱人不值得这么愤怒啊!”
周夕月依旧捂紧胸口,全身上下不断颤抖,她听了白凌的话后,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小心地抿了一口,然后跌坐在椅子上,失手把茶杯摔碎在地上,未喝净的茶水洒了一地。
“不能这样下去,我得不到陆哥哥的爱的话,我得不到的话,我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得到!所有你愿意付出的人,所有你所爱的人,我都要杀死!”
周夕月猛地扬起头,眼中满是狰狞狠厉之色:“我会终结掉这所有的一切!”
“给我好好等着吧安谨!你这个小贱人,我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周夕月下定决心,白凌在一旁攥紧拳头为自家主子鼓劲道:“没错小姐!安谨那小贱人竟然多次冒犯您,还不知悔改,是时候让她知道点什么是上下之威了!”
安谨并不知道周夕月打算对自己不利,她此时还沉浸在和陆云璟相互告白过心意后的幸福感中。
陆云璟沉默半晌道:“最近根据我从暗卫那边收到的消息来看,京都城中风声还是比较紧张的,不知道什么人在谋划什么事,如果可以的话你最近还是少露面为好,尽可能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待着,别整天在书铺和帅府两头乱跑,不安全。”
安谨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自己会注意,不过话说回来......”
话到嘴边,安谨却又憋了回去,想到陆云璟提醒她进来要保持低调,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陆云璟见安谨犹豫,心中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看着陆云璟一脸的认真之色,安谨下定决心道:“那倒不是,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郡县制吧?”
陆云璟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安谨会提起这件事,于是出言询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来,我当然记得,听起来是个很有前途的治国方略,只是要实施起来难度很大啊。”
说着,陆云璟不自觉地微微叹了口气,安谨见状,心中更是犹豫。
陆云璟最看不过她那副明明有话想说却一直憋在心里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样子,于是颇有些不爽地喝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干嘛这么犹豫不决,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安谨也微微叹了口气:“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实施的问题,就算是不能在全国范围内大规模推广,但是至少在某几个选定的地方去做一下尝试,让皇帝陛下亲眼看看成效也不行吗?”
“万一皇帝陛下回心转意,见到成效斐然就同意了呢?”
说着说着,安谨眼中的西翼之色渐渐消散,整个人看上去都是低落无比:“可是想到之前你说过的,让我最近低调一些,防止那些对我看不过眼的人对我不利,所以......”
陆云璟想都没想,果断拒绝道:“不行,这绝对不行,这种事一旦捅到台面上,你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的士大夫王侯都绝对不会放过你,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算得上是生死之仇!”
“那是他们的命gen子!”说着说着,陆云璟忽然神情有些激动,他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在书房来回走动。
转头视线忽然瞥到安谨那一副落寞的样子,他心头忽然一软,一直以来的强硬渐渐消弭。
安谨揣着双手,神情低落地诺诺道:“这种事我当然是知道的,所以我才没跟你说什么坚持去施行。”
看着安谨那副像是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小可怜般的失落状,陆云璟心中也是有点不大舒服,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就按你说的,小小的试验还是可以的。”
他拿过一叠宣纸放在桌面上对安谨说道:“你真的想尝试一下的话,就先跟我好好说一下吧。”
“可以跟圣上建议,但是建议必须,也只能是由我向皇帝陛下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面。”
“最起码我还是个护国大将军,有这等身份在,那些朝中宵小奈何不了我,你就不一样了,就算我愿意护着你照顾你,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万一被他们乘隙逮到了你的弱点就完了。”
“他们不但能击溃你,只要抓住了你,还能顺势击溃我这个大将军。”
顿了顿,陆云璟继续说道:“你是我的软肋,他们要是威胁你怎么怎么样的话,我很难拒绝。”
安谨听得心中一阵感动,陆云璟说完那番话,看上去似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转过身轻轻咳了两声,把话题转向郡县制上面继续说道:“你把这些东西详细跟我说明白,然后我整理成册上交陛下。”
“一切全部交由陛下亲自定夺。”
“至于实践这个策略的地点,也只能选在一些相对偏远的边关小城,最好是那种刚刚收复过来的地方,那些地方多是无主之地,以恢复民生什么的借口去实践,想来也不会招致那些大族的非议。”
安谨无奈地点点头:“好吧,那就依你。”
说着,她便坐下来,详细跟陆云璟讲述着自己脑海中对前世秦时的郡县制的记忆。
费了好大的时间,安谨才将它们详细跟陆云璟讲述明了。
毕竟这些东西也只是她在历史课本上学过的东西,她也没法说自己对这些东西了解有多么的详细,甚至有很多错误和不合适的地方,她说出来之后陆云璟做着相应的修改。
安谨不得不惊叹于陆云璟的政治敏感,虽然他是个古代人,虽然他是个在武艺和领兵方面更为擅长的将军,但是毕竟他多年身处上位,政治上的敏锐程度绝对不是自己这个当了两世的平头百姓所能比拟的。
这一个讲述,就是好几天,待到陆云璟彻底搞清安谨所说的这个郡县制制度后已经是六天之后的事情了,这天,陆云璟将它整理成册,打算藉着入朝例会的功夫,私下里将它递交给皇帝。
这天朝会后,皇帝在御书房看着单膝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陆云璟,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也是你想出来的东西?”
陆云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头承认道:“那是自然,不过,最初的创意可并非臣亲自所想,还是源于安谨那姑娘某一天跟臣闲聊时突如其来的感悟。”
“犹记得那天,安谨姑娘忽然提起,说边关的一些城池总是被外邦夷狄夺走,百姓们饱受兵患之苦,而圣上体恤民意,常常会做出很多安抚外民的旨意,只是却因为路途遥远,命令往往不能在第一时间下达,甚至更为荒谬的是,咱们这边命令还未传达到,那边城池又被夷狄夺取。”
“这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容忍的失态,堂堂天朝子民怎可受这等屈辱。”
顿了顿,陆云璟继续道:“前几日,小臣整军时,察觉到下属竟然对派往边关常驻极为反感。”
“一番训斥之后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臣的调派指令,举一反三之下,臣忽然想到,像臣这样靠战争吃饭的武官都尚且如此,那么那些文臣的情况又该怎样?”
“一想到这点,小臣心中是忧虑非常啊,这段时间来臣参照古往今来的圣人之言,思及陛下圣心,故而想出了这个,看上去极为异想天开之决策,今日下定决心呈交陛下,由您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