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束尾随土豪林公子一队人出了蛟城,往西山去。一路上日头高照、鸟语花香、风儿也和煦得紧。
赶了大半日的路,林公子一行又晒又饿又口渴。
“公子,咱们真应该雇马车!您看,这一路上走来连个茶摊子都瞧不见,要是把您累出个好歹我们可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啊。”林公子的贴身小厮皱巴着脸道。
林公子摇了摇扇子表示不赞同,唰一下风流倜傥的打开扇子扇风。小厮赶忙拍干净自己袖子上的灰,给林公子擦汗。
“非也、非也,自小身在高门大院,出府走哪儿都坐在轿子、坐马车,实在闷得慌,能这样在山清水秀中漫步、洗去满身铜臭,”闭眼享受的摇了摇头,惬意道,“真是享受……怪不得文学大家总说‘山水怡情乎、如羽化登仙’……”
说完,那一众随从除了佩刀剑的护卫外都面目呆滞望过来,随行的两个婢子更是眼里闪动着泪花:他们从洛城步行到齐侯府,整整走了一个多月!走官道本只要半月的路程,可他们的主子林大少爷偏要七里八拐的绕远路,哪里荒野往哪里走,美其名曰“游山玩水、踏踏青”……
“少爷、少爷--”方才去前面探路的小厮跑来,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前面道,“前、前面,有有有个茶摊子,不过那茶简直没法儿喝,老得跟树皮似的!您喝吗?”
“蠢货!我们少爷是喝那种东西的下等人吗?”小厮斥道。
“走!正好渴了。”林少爷唰一下收拢扇子抬步向前。
“……”
“……”
一行人簇拥着林大少去茶摊子。
白千束远远看见那个烂了两个洞的“茶”字旗子,心里了然。一看就是江湖“游走打劫”的游贼摆的。游贼一般是两到三个人一伙儿,所有工具就是茶壶啊烂茶碗啊,走到哪儿缺钱了就上哪儿摆个摊儿,下个蒙汗药。专门对付天真无知的富人家子弟,尤其是游山玩水的。
这伙游贼指不定早就盯上林公子了,计划好了在这儿下套儿。
太阳公公是吃了辣椒粉吗,这么上火。“……这太阳可真毒辣啊……”白千束细声自言自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突然灵机一动。对了,她不是带了清风丸吗。吃一颗就可降暑热,维持半日不热、不流汗,实乃炎炎夏日美人出行必备佳品!为啥?不花妆啊!虽然她没施脂粉,要想这古代的技术可没有现代的BB霜那么厉害。罢了,那些遥远得东西不想也罢,都是“那”辈子的事了……
清风丸用谧江的青萍调制,是她的隐居世外的师父教给她的小妙方。除了清风丸,还有许多灵丹妙药,神乎其神的,她也还没完全参透。
白千束吞下清风丸,却不想口太干给噎住了、咳嗽起来。这咳嗽声在山林里格外清晰,回响着。
白千束正弯腰捂着胸口咳嗽,猛然见面前多了双深青色的靴子。
“果然是你--”
声音又冰又冷,而且戏谑又不屑。白千束猛然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孤傲而轻蔑的眼睛。显然这眼睛的主人在鄙夷她。
“我当然是我,难道你认识我?”这男子正是在侯爷府里与她对视的那男人,林公子“烈性野马”护卫。
“不认识。”男子道。
“那你还说什么‘是你’。”这男子嗓音倒还挺悦耳的,说不定往后除了伺候她洗脚、暖床,还能唱个曲儿啥的。真是不错……
青衣男子被白千束的眼神看得后背发毛,眉头皱了皱,由于方才白千束吃药噎住了,所以面纱垂在一侧,也就是说她的脸彻底暴露在这高冷男子的视线下。
男子轻勾了勾唇角,凉凉瞥了一眼白千束,下一秒长剑已经抵上了白千束的脖子:
“为什么跟踪我们,说!”
幸好剑是没有出鞘的剑,不过还是下了白千束一大跳了!他动作也太快了,比她莲花坞的贴身护卫兼“看谷人”还要快!她还以为脖子被扎了一剑呢!
白千束顺顺气,柔弱道:“你动手动脚的要干嘛,我不过是正好赶路走不过你们、所以一直在你们后头的纤纤弱女子……”说着眸光朝他闪了闪,捂着衣襟无辜又柔弱。‘人在江湖飘,少撑面子少挨刀。’她爹教她的。另外,他爹还说危急是要合理使用他遗传给她的美色,不能逞一时气节吃眼前亏……
唉,什么爹啊……
青衣男子不屑的轻哼一声,放下剑。
“……如果你是看上了我,很抱歉,我看不上你,如果你是想打我家公子的主意,我劝你趁早死心!”
男子重重捏了捏剑,好看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现了一现。啧啧,怎么看都不觉的是下人的手啊。等等,他说……“看不上她”??
白千束一闪身挡住他路:“你为什么看不上我?”
想她白千束这张脸比起他爹也不差呀,每天照镜子都觉得美不胜收,他居然说看!不!上!她!
青衣男子因着白千束的“死缠烂打”颇不耐烦,只想赶快撇开她:
“我只喜欢美人。”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白千束脸颊上的伤疤上。
“你!”
白千束气不打一处来,往常在莲花坞家臣们都说她那道伤疤是锦上添花,让她的美貌因为缺憾而完美。当然,她自是知道那些都是马屁,不过现在一直逃避的“伤口”被这该死的男人无情戳破,真是羞愧又火大,气死她了!
忽然,白千束脑海里猛然闪过一男人的脸,是那个带给她这丑陋伤疤的男人,满肺的烈火霎时被冰水浇了个透……
白千束咬牙怒瞪着青衣男子,也不知是气的还是难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青衣男子吓了一跳,好似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让白千束眼泪花花的。
青衣男子脸上的轻蔑立刻散了,绕过白千束身侧往茶摊子走。
白千束见无效,擦了一把眼泪,心底一遍一遍暗暗咒骂着“人渣”,却见方才瞧见的那只贵公子般的手伸到面前来,捻起她一侧面纱替她罩上脸。
白千束抬起眼来,吃惊的看着面前去而复返的青衣男子,尽管他脸还是一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眼睛里的鄙夷少了些。
“这样看你还是很美的,不要跟着我们,回家去吧!”
说完青衣男子爽利儿的走了,留下白千束愣在原地。
有着之前他的“脱缰”的表现,现在这样平心静气的说话竟然让她觉查出那么一丁丁点点的“温柔”。
额……等等,他说:这!样!看!你还是很美的……
“等等!你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这样看”,难道我不戴面纱就很丑吗?!站住!”
那青衣男子听见她怒吼,竟然跑得跟飞似的,啊不,他确实一溜烟“飞”进了茶摊子。
“你给我站住!”白千束追上去。在姑娘哭的时候不给肩膀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人渣,人渣人渣!
白千束跑到半路就看见那面茶字的旗子被飞出去的砍柴刀又给捅了个洞。茶摊子噼里啪啦的茶碗摔了一地,那桌边、地上趴着林公子一队人,青衣公子正与游贼三人劈砍。
白千束赶紧躲到旁边的香樟树后。“哟……这游贼的药也下得太猛了……”就那男人跑过来跟她争论这一会儿,竟然就把林公子一行十多人全放倒了!要不是她吃药噎住引了青衣男子过来,恐怕游贼的奸计阴谋已经得逞了!
哎,太可惜!她怎么就噎住了呢!都怪她,这下烈马护卫又死不成了。
制忠犬相公她只挑新断气的人,她可不会故意去杀谁、给自己增杀孽,所以只有等着青衣男子死。可看他这回是死不成了……
可惜了。
“哎哟哎哟、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大侠饶命、饶命啊……”
三个游贼拳脚功夫虽不差,却哪里敌得过“野马护卫”青衣男子,两三下被打得鼻青脸肿,两个跪地求饶,还有一个被青衣男子一脚踢飞了朝白千束这边砸过来。
游贼晕头转向的爬起来,瞧见白千束顿时大喜,一掐白千束脖子挟持为人质。
“放、放放放了我兄弟!不然掐死她!”
“别、别杀我,我只是路过啊……咳咳咳,救、救我……大侠……”白千束被掐着喉咙生疼,朝青衣男子伸手呼唤。
青衣男子一剑鞘劈晕了跪在面前的两游贼,下一秒那剑鞘“噔”的一声扎进游贼和白千束身旁的香樟树树干上!这一声“噔”带着回音,摇下一一二十片儿绿叶子……
好俊的功夫。白千束越发觉得自己眼光独到,没有选错人。不过,他瞥了一眼之后就转身背对她是什么个意思?
“喂--我说我要掐死她!!”游贼朝青衣男子凶狠吼道。
青衣男子回头:“你要掐死的是她,又不是我,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白千束只感从天而降个旱天雷,劈在她头顶。什么人啊这是!!
游贼怒吼道:“我我我我可真掐死她了、真掐死了!”
青衣男子扶起主子林公子,专心查看有没有受伤,完全对白千束的险境无动于衷。
游贼眼见救不了同伴,瞪眼对白千束怒气冲冲的质问:“他怎么这个反应啊?!”
“我哪儿知道!”
“你们刚刚不还一块儿聊天吗?少耍花招!”游贼加大了腕力,白千束缺氧脸红泛红。
白千束从袖子掏出个什么往身后的游贼脸上一洒,霎时间游贼捂眼睛痛叫,白千束一脚朝游贼胯间踢去。林间霎时间缭绕起一种鸡蛋碎掉的清脆响声……
游贼哎呀一声惨叫响彻云端。凄,惨。
游贼“上下失守”,一手捂眼睛一手捂胯,蜷在地上打滚儿痛叫。该死的游贼,害她被那人渣嫌弃出丑。奶奶的!
白千束踹了他几脚咬牙道:
“说了我是路过的、路过的你非不相信,叫你掐死我、掐死我!见死不救的混蛋、人渣、败类!”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哎哟……”
仨游贼被捆吊在香樟树上哭爹喊娘,后悔痛哭。而林公子一行人还在昏睡在茶摊子里,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眼见天色已渐渐黑了,看来今夜得露宿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