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被我用手电一照,不高兴了,怒气冲冲地说:“照什么照?赶紧把手电放下,怕不怕我收拾你?”
我还是愣愣地照着,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姜梨更怒了,说:“你以为你有护身坠就了不起?妖怪怕你那护身坠,我可不怕,我是人!别照了!”
不知何时,那些魅妃蛇妾全不见了,嘶嘶声没有了,姜梨说完话之后,静谧突然降临了,这光线暗淡的石室里,针落可闻。我把手电拿开,说:“姜梨!姜梨!是我啊,我是范棱!”
姜梨似乎没反应过来,或者,她忽然想不起来这个名字了,她不做声,在皱眉思考。她边思考边从最高一层石阶上往下走,我这才发现,石阶上,有一条很窄的缝隙,可以从那道门一直通到后一阶石阶。她已经走到了离我最近的一阶石阶上,我彻底看清楚了她。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姑服装,手里拿着一把拂尘,头发束了起来,束成了道姑的发髻。她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但别的没变,身材依旧,眉眼依旧,表情依旧。
我从棺材上跳下去,顾不得那些毒蛇,走到了石阶下面,我想要去抱住她。但是台阶太高,那道缝隙没通到大坑里,我根本够不着她。姜梨看着我,忽然,脸上有了喜色,她想起了我。她开心地说:“范棱,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呼吸急促,声音颤抖,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这身打扮?你咋不和我联系,你把我忘了?”
姜梨皱了皱眉,说:“一言难尽!我现在,我现在……”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就倒了下去,倒在了石阶上,我想要去扶她,却够不着。正在着急,那道石门里走进来了一个人,他走下来,将姜梨抱起来,往台阶上走去。那不是别人,正是我一路跟随的柴强君。我大喊:“柴强君,姜梨怎么啦?你要把她抱到哪里去?”
柴强君不说话,也没回头,抱着姜梨走出了那道门,之后,那道门就关上了。门关上之后,这石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我感觉脚下有东西在动,低头一看,毒蛇已经到我了我的脚边,我赶紧跃开,用龙狮斩妖剑砍断两条还要爬过来的毒蛇,之后再次上了石棺,坐在了石棺顶上。
诸多念头闪现在我的脑中,丝线一样,剪不断,理还乱。姜梨为什么晕倒了?她是不是无法回忆往事?山槐用一种力量控制着她,给她施了邪术?柴强君一定是听山槐的,他把她抱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抱去见山槐了?山槐不是要用姜梨进行血祭么,为什么却要将她打扮成道姑的模样?……
思绪纷至杳来,我心乱如麻,但我一定要冷静。我发现我手里还捏着那包着玉坠的纸包,我干脆扔掉早已被血染红的纸包,把那张写有允乌儿子信息的纸片装进兜里,将玉坠戴在了我的脖子上。既然这玉坠是个护身坠,我借用一下,想来允乌也不会生气。
我理了理思路,我想,我还是要见到山槐,不见到山槐,一切谜团都解不了。我在棺材盖子上歇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握着龙狮斩妖剑,大声喊道:“山槐,你出来!山槐,你个王八蛋,你把姜梨怎么啦?山槐,我日你姥姥,你出不出来?”
喊了半天,无人应答,更无人出现。我喊累了,坐在棺材盖上休息。我想,我骂了这么半天,山槐也不现身,一定是没骂到要害处。姜梨一晕倒,柴强君就出现了,由此可知,山槐这狗东西,一定在背后捣鬼,他不会不知道我在这大坑的棺材盖子上。那么。我怎么样才能逼他出来呢,他对什么事情最关心?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亮。我再次站起来,站在棺材盖上大喊:“山槐,你个老东西,你还想复活妖母?做梦!我告诉你,你根本复活不了那老妖怪,因为……哈哈哈,我就不告诉你,你做的一切都白做了,你等着大家看你的笑话吧!哈哈哈哈哈……”
喊着喊着,我感觉有声音出现了。那声音不知道是从顶上传出来的,还是从那道门后传出来的,或者是石阶后面的什么地方。那是一种很古怪的声音,如热天喘气的狗,又如动物园里的狮子。我知道,那一定是山槐。我绝不放过这个机会,大喊:“妖母绝不会复活,山槐,你失败了!你失败了!哈哈哈哈哈……”
突然,我听见有人说话了。那是一个很刺耳的声音,有如破锣,但声音很大,响彻在石阶之后,那声音说:“小子,你是不是活够了?要是活够了,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毫无疑问,那说话的就是山槐。为了激怒他,我赶紧说:“有本事,你出来!你躲在暗处,是不是怕我?你是不是不敢见人?我知道你是个驼子,还得了白癜风,长得奇丑无比,但你也不能躲着不出来见人吧?虽然你复活妖母的计划失败了,但你也算是尽力了是不是?”
“放屁!”
山槐被彻底激怒了,他的声音有如巨锤捶击铜锣一样响起。随后,咔嚓一声,我掉下来的那个太极八卦图打开了,那地方出现了一个井口一样的口子,山槐就站在口子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抬起头看他,看得并不清楚,但我依然确定,他的确是个驼子,是个白癜风患者。他站在那井口一样的地方,恶狠狠地瞪着我,显然,我说到了点子上了,复活妖母,是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我说:“山槐,你这老东西,作恶多端,你把姜梨怎么啦?”
山槐“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说:“小子,你说话最好客气点,你还不了解我,但是我知道你的所有底细!你是被范枕天收养的小杂碎,已经收养了二十多年了,你爹妈,还有你祖上,都是草原上的牧马人,是马语者,可是你爹妈自己作死,死无葬身之地,你被范隐山带回去,交给了他弟弟范枕天,范枕天夫妇将你养大。虽说你是马语者,会操纵天下所有的马,但并没见你发挥这本事,你得了个龙狮斩妖剑,但又能怎样?你得了个护身坠,你觉得就能让你高枕无忧?你是个怂包,你胆小怕事,无勇无谋,一事无成。你想救姜梨?你救呀?你把她带走呀,咋不走?”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我的家族,知道我的父母,知道我的身世,他还知道什么?我父母怎么死的,我为什么会被范隐山带回去?他为什么会知道一切?他知道一切,就是说,我来这牛头岭,绝非偶然,是他一步步将我引来的?我是自投罗网?
我不敢再往下想,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了解,像盲人摸象一样四处乱摸,然后一步步走进了陷阱。而山槐,是一个猎人,一个精明的猎人,他让猎物自己钻进了猎网之中,而猎物却不自知。可是,他为什么要将我一步步引入这猎网?
我抬头瞪着山槐,说:“山槐,你都知道些什么?你为何抓姜梨,你是不是就是为了将我引来?你引我来,有何目的?”
山槐并不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看了看我手里的龙狮斩妖剑和我脖子上的护身坠,从他的眼神看,他对这两件东西兴趣不大。他,究竟想要什么?他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
山槐看了半天,说:“小子,你虽然拿着那龙狮斩妖剑,戴着那护身坠,可是,你真的知道这两件东西是怎么发挥了作用的吗?你怕是迷迷糊糊、误打误撞吧?你觉得,这两件东西,谁都能用么?”
山槐说出这些话之后,我忽然想到,龙狮斩妖剑和护身坠,都是沾了我的血液之后,才发挥作用的,难道……我说:“不就是血嘛,你以为我不知道?”
山槐又大笑了一番,说:“没错!是血!可是,这龙狮斩妖剑,在慕船手里,也只是一把普通的银制短剑,他是不是没告诉你,这剑会变大?他不告诉你就对了,因为这剑,在他手里,就算沾上他的血,也不会变大。而这护身坠,在匡良士手里那么多年,也没发挥什么作用,他的血就算全部洒到上面,也是白费,否则,他咋会被小小的怪物给收拾了?”
说完,山槐又得意地大笑起来。我想,原来那匡良士是被妖物所害,允乌还说他是突然暴毙,看来她也不明白其中蹊跷。这龙狮斩妖剑和这护身坠,染上我的血,发挥了作用,而染上别人的血,就不起作用,难道说,我的血有什么特别?
我看着山槐,山槐一定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小子,我告诉你吧,你的血,的确不一般,可以说非常罕见,要不,我怎会把你引到这里来?你们上次来,我差点在那黑暗中抓住你,但我为什么还是把你们放了?我是想让你一个人来,我只要你一个人!”
我心下骇然,看着井口一样的大口子边上的人影,说:“你要我的血?你要我的血干什么?你抓住姜梨,就是为了引我来?”
山槐又大笑了两声,说:“你的血,正是我复活妖母的关键所在!姜梨,也是我需要的,她既能引你前来,又有别的用处,我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说完,山槐再次大笑起来。我浑身冰冷,犹如坠进了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