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那步说出那句话之后,和店主说话的胖子似乎发现了我们。大喊:“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来!”
柏昭说:“都被看见了,我们出去吧!”
于是,我们一个个,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那胖子看了半天,认出了柏昭和西岳华,说:“妈的,又是你们,真是一对冤家,是不是?”
柏昭无奈地耸了耸肩,说:“谁说不是呢?”
其他光头一下子围了上来。那胖子挥了一下手,其他光头停住了,胖子说:“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这个,你说说,你们是谁的人?”
柏昭知道胖子是说他,因为只有他的头发染得很奇怪。柏昭说:“我们谁的人也不是,就我们自己,五人旅行团。你们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是谁的人?”
胖子手下一个人说:“你问的干嘛?谁叫你问的?”
胖子阻止了他的手下,说:“我们为一个大老板服务,要去牛头岭,你们来这里有何贵干?”
阿寒说:“真是巧了,我们也去牛头岭。”
胖子说:“那你们知道怎么去么?”
阿寒不假思索地说:“知道,我们都去过好多次了!”
胖子看起来很高兴,说:“那好!明天你们给我们带路,今晚允许你们几个人挤一间屋子!”
胖子一挥手,光头们鱼贯而入,等他们全部进去之后,我们才进到自己的房间。进房间之前,我数了一下,算上胖子和为他们开车的光头司机,他们一共四十个人。我还发现那些光头不全都是高大威猛的,还有几个,也很瘦弱,不过很白净,看起来还挺漂亮的,好似女孩子的那种漂亮。
到我了我们的房间,柏昭抱怨个不停,本来我们开了两个标准间,我、柏昭和西岳华一间,阿寒和七那步一间。现在好了,被赶到一个房间,根本睡不下。阿寒说:“那就有劳你们男士打地铺喽!”
我说:“阿寒,你夸下海口,说你知道牛头岭怎么走,明天怎么办?你要给带路?”
阿寒说:“我如果不说我知道牛头岭怎么走,怕是又要打起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怎么打得过?”
七那步说:“阿寒姐姐,你是不是打算让我们现在逃走呀?”
阿寒转过身,摸了摸七那步的头,说:“小七就是聪明,我正有此意,我们一会儿跳出后窗,悄悄溜走。我看过了,后窗下面就是河堤,我们沿着河堤一直走,也许就能到达姬后族的地方。”
柏昭说:“你没听见那店主说,晚上镇子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阿寒说:“那你就等着明天和那群光头一起走吧,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我说:“你们别争了,我们举手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于是大家举手表决,柏昭和我赞成留下,阿寒和七那步赞成跳窗逃走,二比二,就等西岳华那一票。西岳华不紧不慢,踌躇半天,举手赞成逃走。于是,我们收拾东西,等光头帮安顿下来。一小时之后,安静了,甚至听到了呼噜声,于是我们轻轻地打开房间的后窗,西岳华先跳,跳下去,接我们。紧接着是阿寒,再是七那步,再是柏昭,最后是我。
我们跳下窗户,沿着河堤轻手轻脚地跑动起来,西岳华领头,我殿后,我们在河堤上跑过去,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月光下,四野静谧如诗。跑了一会儿,我们忽然听见了喧哗声,声音来自我们逃来的方向。柏昭说:“糟了,光头帮追来了!”
我们转身一看,果然是那群黑衣光头,那个胖子跑在最前面,怒目圆睁,好似一旦追上,绝不会饶了我们。我们奋力飞奔,到了河道拐弯处,我们有两个选择,左手边是一处荒草滩,右手边是森林。西岳华没有犹豫,带着我们向荒草滩跑去。到了荒草滩边缘,阿寒“啊”地一声,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阿寒落到了后面,胖子追上来,抓住了她背后的衣襟。
我正要返回去,西岳华倏忽之间已经到了胖子身边,他劈手就打开了胖子拽着阿寒衣襟的手,随后和光头们打斗了起来。正在这时候,我们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如万马奔腾,如婴儿夜啼,如众人低语,和我们从铁师娘家回去时在山里听到的一模一样。七那步似乎了解那声音,她皱了皱眉,说:“去森林那边。”
我们在荒草滩边缘转向,立刻向森林奔去。西岳华还在和光头们打斗,他背着一个鼓囊囊的斜挎包,很是碍事,但还是奋力战斗。我大喊:“西岳华,去森林!”
西岳华似乎听见了我的喊声,且战且退。我们刚在森林边上一道土梁上趴下,那怪声就大了起来,越来越大,仿佛一群野兽从远处奔跃而来。那声音,比起山上听到的大了很多很多,我们有点受不了了,而那群光头,也无心打斗,一个个捂住了耳朵。他们已经到了荒草滩边缘,很多人被怪声吵得心烦,跑进了荒草滩。风跟着来了,呼啸而来。七那步从她的小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拂尘,而西岳华迅速从他的斜挎包里掏出了阴阳铃。我心想,原来西岳华这次带了阴阳铃,看来他的确是个阴阳师。
西岳华刚掏出阴阳铃,那大风就呼啸而至,与此同时,那怪音千百倍地放大,我们的耳朵轰鸣作响,而那声音还在加大,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看见七那步拿着拂尘在我们一伙人周围画圈,而西岳华距离我们有段距离,一个人坐到了地上,摇着阴阳铃,嘴里念念有词。那帮光头,一部分跑到了荒草滩中,在荒草滩上打滚,而以胖子为首的大部分,转身回跑,最后跳进了河水之中。
随着七那步拂尘的摆动,我逐渐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好似进入了梦境之中。在梦境中,我看见了我的女友姜梨,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后来对我又亲又抱。再后来,我又看见了石燕子和陈影秋,她们都微笑着看着我,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我,我感觉到浑身暖融融的。再后来,我又看见了雪柯,她带着蔓蔓,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可是虽然一直走着,却总是到不了我的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七那步手握拂尘,定定地站着,微闭着眼睛,而柏昭和阿寒像我一样,好似刚从梦境中醒来。西岳华收起了阴阳铃,然后七那步睁开眼睛,也收起了拂尘。而那怪声和那大风,早就没有了,月光下,四周一片寂静,犹如远古的旷野。
我们看见,跳进河里的人,已经顺着河水游走了,而荒草滩上的那些人,却一动不动。等了半天,那些人也没有动静。我们便想走过去看。刚走几步,便听见河水咕咚咕咚响,定睛一看,还有一个人光头人在水里挣扎,我和柏昭跑过去,把那人拉了上来。那人湿透了,曲线毕露,我和柏昭对视一眼,我们都看出来那是个女孩,很年轻的女孩,很瘦,但胸部坚挺,脸蛋漂亮。那女孩发现我和柏昭盯着她的胸部看,赶紧抱起胳膊护住了胸部。
柏昭说:“原来光头帮里还潜藏着女孩子!”
那女孩颤抖着说:“啥叫潜藏,本来就有几个女孩子在里面!”
那女孩咳嗽着,好似水性不行,别人都游走了,她差点淹死。阿寒和七那步过来,也发现这是个女孩,女孩和女孩总是更亲近些,她们给她擦干了脸上的水,阿寒还从包里找出了一些衣服,把我们男人赶到一边,不让我们偷看,然后给那女孩换上了干衣服。换上衣服之后,那女孩精神好多了。她告诉我们说,光头帮里面有五个女孩子,本来她们是公司物业部的形象保安,但这次任务人手不够,光头龙就强拉上了她们,还强迫她们剃光了头,和他手下的所有人一样。我听出来,光头龙就是那个胖子,那女孩说,他的真名叫贾大龙,是公司专门养的打手里边的老大。我说:
“你们什么公司?”
女女孩说:“你们救了我,我都告诉你们吧!我们是腾沈集团下属的子公司,也不算是子公司,叫旅游事业部,这次来牛头岭,是为了寻找一件宝物。”
我们都看向阿寒,阿寒不动声色,说:“旅游事业部是不是濮正山主管?”
那女孩说:“濮正山是个公子哥,总是在玩,不做正事,虽然名义上是旅游事业部的总经理,但主要管事的其实是他妹妹,叫濮天骄。”
柏昭说:“你们这旅游事业部原来是寻宝的,挂羊头卖狗肉嘛!”
那女孩笑了笑,说:“这都是公司的事情,我们管不着,我今年才从体育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别人说咋干我就咋干。”
我们都看出来,这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刚毕业,没什么社会经验,不一会儿,把什么都告诉我们了。我说:“你们找的宝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女孩说:“听说叫做姬后神鼎,是姬后族祭祀用的青铜器。其实旅游事业部主要任务是寻宝,腾沈集团先前投资失利,早就没钱了,改制后,引进了一个叫沈北川的投资者,他好像看出公司有问题,本来应该注入的资金迟迟不到位,所以公司才想了其他办法,似乎公司老板最早就是盗墓发家的,也算是回归老本行。”
当女孩说到沈北川的时候,除了西岳华和那女孩,我们都看了看阿寒,阿寒耸了耸肩。那女孩说,她所说的,也都是听其他几个女孩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起其他几个女孩,她想起了什么,往荒草滩奔去,我们也跟了过去。过去之后,看见荒草滩上的景象,我们大吃一惊。
航草滩上的人,全死了,死去的姿态和雪柯死后的姿态一模一样,全身缩小,变成了孩童模样,而且全身透明,像是透明水晶一样。西岳华撕开一个人的衣服,我们发现,除了裸露在外的,里面的肌肤,也全是透明的,他们全都变成了透明的小孩子,在月光下,残忍又凄美,似乎进入了一个别样的世界。那女孩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一下子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跟着光头龙来的女孩,一共五个,现在荒草滩上躺了四个,就剩下了她一个。七那步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边哭边说:“我叫谷长勺,大家都叫我勺子,你们也叫我勺子吧!”
阿寒说:“五个女孩突然间就剩了你一个,再说光头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跟着我们吧,回去之后,我保证给你找个好工作。”
那个哭泣的女孩,勺子,一下子破涕为笑了,笑起来又可爱又漂亮,根本不像个打手,而像个甜美的大学生。我们数了一下,那里一共有十具尸体,其中有四个女孩,就是勺子说的被光头龙强拉来的保安女孩,我们忍不住一阵叹息。我们还准备再检查一下那些尸体,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忽然,我们听见了一些声音。
先前,我们以为是从尸体中传出来的,仔细听了一阵子,发现声音是从荒草滩尽头而来。我们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出现在了荒草滩尽头。但人影之外,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他们离得太远,我们看不清楚。阿寒使了个眼色,我们轻手轻脚返回去,又蹲在了那道土梁之后。
我们看见,那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缓缓而来,跟着他们的庞然大物,摇摇晃晃紧跟不舍,他们一起向我们的方向而来,我们全都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