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那人突然说道:“你去将他二人的外衣剥下来。”陆星涵一脸惊慌,再次照办,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两名弟子的外衣脱了下来。那人缓缓睁开双眼,但见他眼瞳之中殷红如血,面目狰狞不已,恐怖之极。
陆星涵被吓得魂飞天外,心道:“这人定是练功走火入魔,他若一时不清醒,我今日便没命了!”想到这里,便慌忙开口道:“你、你想怎样?我都照你说得去做了,你还要杀我?你、你当真不守诺,一点信义都没有!”
那人道:“闭嘴!给老子安静点!我要杀你,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说完便猛然起身。陆星涵见他双掌微张,掌心之内暗红一片,顿时吓得后退几步,道:“你、丑八怪,你还是要杀我?!”
那人不理睬他,只双掌发力,突然一把扯住地上那两具尸体的胸口,那两具尸体犹如被火烤干了一般,瞬间直挺挺的被拎了起来。只听那人闷哼一声,挥开双掌,猛地朝两具死尸脑顶按下,那两具尸体顿时又起青烟,弹指间,青烟转红,陆星涵只听得滋滋声响,紧接着一股刺鼻之味瞬间而至,他瞪眼细瞧,但见那两具尸体周身凝红,瞬息间便自内而外开始燃烧,那火焰犹如神风相助一般,灼烧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说来也奇,那火焰燃势虽猛,但却不向周遭蔓延,陆星涵在一旁瞧得惊骇无比,几近看呆。但那人依旧没有停手之意,只见他双掌之内源源不断地泄出热力来,自两具尸体脑顶而入,进而灼蚀全身,顷刻间,两具尸身便被焚成灰烬,当真是挫骨扬灰!
那人此刻方才罢手,收回双掌,再次盘膝而坐,运功少时方才恢复如常,他转眼朝墙角处看去,只见陆星涵坐在一侧,一句话也不敢说,于是冷言道:“小子,过来。”陆星涵听那人唤他,于是站起身来,却不敢往前走一步。那人又道:“过来呀,你吓傻了吗?”陆星涵一步一步地移到那人身前,颤声说道:“你、你练的什么武功?竟如此阴毒!”
那人面色突转,问道:“小子,你竟对我的武功感兴趣?不害怕了?”陆星涵却道:“害怕是真的,但我对你的武功,可全没兴趣!”那人冷笑道:“小畜生,不但筋骨硬,牙口也挺硬的!”陆星涵又道:“你这人太恶毒,自己驾驭不了那些热力,便将它们注入别人体内,任其灼烧,损人性命!”那人顿时心头一凛,怒目盯着他,问道:“小畜生!你怎么知道的?!”陆星涵道:“我、我胡乱猜的而已。”
那人方才以掌力焚毁两具尸体,只道陆星涵是个无知少年,瞧不出其中端倪,却不想他兀自猜测,居然猜个正着。当下冷笑一声,说道:“是么?小子,你好高的悟性,猜的很准呀!”陆星涵也未假思索,问道:“若没有他们俩,只怕今日被烧死的便是你自己了吧?”那人闻言大怒,挥手一记耳光又打在他脸上,随即怒道:“杂毛小子!你懂个屁!竟敢妄论老子的生死!”
陆星涵情知自己一语中的,这才惹得那人不快,当下捂着脸,怒道:“你打我两次了,今日我若不死,来日必会加倍偿还给你!”那人见他一副硬骨头,定是吃软不吃硬,便阴笑一声道:“好,就冲你这脾气,倒也对我胃口,今日便留你一命,我倒要看看,他日你如何加倍偿还给我?呵呵呵!”
陆星涵却冷哼一声,喝道:“你留我一命,定叫你后悔!我今日便杀了你!”说罢飞身跃起,猛地朝那人冲了过去。那人对陆星涵毫无防备之心,一个不留神,居然被他死死掐住了脖子。
那人只觉陆星涵下手极重,似是要图手破开自己喉咙一般,他猛地伸手点向陆星涵脉门,接着飞起一脚,直踢胸口。陆星涵哪里招架得了这力道,立时便被踢出几步外,猛地撞在墙上,翻滚跌落在地,顿觉周身登时疼痛不已。
那人停下手来,瞪眼喝道:“小兔崽子!软硬不吃啊!我看论及心狠手辣,你也不在我之下!”陆星涵捂着胸口,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抬头指着那人,狠狠说道:“我今日杀不了你,有朝一日必会将你碎尸万段!”那人冷笑道:“小子,好狠的心呀!呵呵!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是乖得很呢!”
陆星涵胸口呼吸不畅,立时也盘膝而坐,依着父亲所授的法门开始调息。那人却在一旁笑道:“临时抱佛脚,终归无用!你若平日里勤炼内功,我刚才那一脚,便伤你不得啦!”
少顷,陆星涵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方觉呼吸顺畅了许多,他也不再理睬那人,起身便欲离开藏书阁。但还没走出几步,便又听那人喝道:“给我滚回来!别以为我真的不杀你!”陆星涵道:“你要我留下做什么?若是存心想欺负我,我可没兴趣陪你!”那人道:“我不和你废话了,你去帮我找些修炼内功的书来,有多少本便拿多少本。”
陆星涵借着自窗孔透射而入的月光环顾四周,只见书架之上摆放着各类典籍,均是云涯宫派中所藏。他心头一震,此刻方才大悟,当下便问那人道:“你!你受了内伤,便跑到人家门派里偷学内功疗伤,是不是?”那人道:“小子,你到是聪明得紧啊,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陆星涵瞪他一眼,啐道:“你偷学别派武功,还要不要脸?我才不帮你找!”那人面色突变,猛然起身,倏地窜到他身前,挥手便又重重扇了他两个耳光。
这两下可比刚才要狠得多,直打得陆星涵双颊胀痛、眼冒金星,身子左右摇晃,几欲站立不稳。只听那人骂道:“小王八羔子!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子!”陆星涵捂着脸颊,嘴角渗出血来,恶狠狠地盯着那人,说道:“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你都做得出,今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帮你去找!”
那人却冷冷说道:“你装好人是吧?”陆星涵道:“你自己生着手脚,要偷看人家的武功,自己去看好了,干吗非得拉上我?”那人道:“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我问你,找是不找?”陆星涵早就不耐烦了,此刻心中大怒,随即破口骂道:“我找你妈的腿!”
那人这次真被激怒了,一把掐住陆星涵的脖子,骂道:“给脸不要脸的小畜生!竟敢骂老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手臂一推,陆星涵顿时便摔撞在墙壁之上,当下只觉后心一麻,一口气提不上来,立时昏厥在地。
这一昏便不知过去多久,再次醒转时,屋内已是一片安静,只听得翻书之声不停响动。陆星涵只觉脑中昏沉,周身疼痛无比,似是骨头散裂了一般,全没半点力气。他微微睁开双眼,只见那人靠坐在墙角处,身前堆满了书册典籍,正借着地上燃起的半根烛焰,一本一本地不停翻看。
那人找了一阵,似乎并未找到合他心意的书册,便索性将手中握着的三五本书籍全部扔在地上,随后便再次翻看其他书籍。陆星涵原本想起身,但他瞧那人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已然醒转,于是便继续趴在地上,不动分毫,只微睁双眼,倒要看看那人究竟意欲何为。
那人翻看了一阵书籍,始终眉头紧皱,似乎仍旧不满意,扔掉手中之书,又摸了几本继续翻看。陆星涵在一旁看得不解,不禁心道:“这丑八怪究竟受了什么内伤,是伤在哪里了?他如此偷学别派内功疗伤,就不怕逆乱了经脉吗?”一念闪过,又想:“是了!定是他这内伤过于霸道,寻常法子治它不得,想来这人必是要取各派内功之精华,以硬治硬、以毒攻毒,他这么做,可是冒险得很呢!”
正想得出神,忽见那人猛将手中书册往地上一摔,气道:“云涯宫真是徒有虚名,尽藏些中看不中用的狗屁剑法招式!”随即又是轻哼一声,顿时捂住胸口,呼呼直喘粗气,显是内伤再次反噬。
那人胸口痛不可当,眼见青烟缕缕再次从体内飘散而出,便即刻运功,想要强行逆退灼气。正在凝神调息之时,忽听远处传来阵阵撞钟之声,那钟声由缓到急,由弱及强,初时轻鸣,渐入浑厚,继续听闻,只觉声声相连,犹如轰雷,震彻穹宇。那人心知,此刻云涯宫之中定是出了乱子,故而鸣钟示警,召集门人。
不多时,便听得外间靴声阵阵,散乱急促。那人顿时警觉起来,透过窗隙向外窥望,只见屋外混乱无比,云涯宫众弟子均是持剑疾奔,火速往后山“衔云谷”方向赶去。此时夜色阴沉、星月黯淡,整个云涯宫中顿显一片肃杀之象。
陆星涵初次离家,江湖中的大小风波、门派纷争从未经历过半分,适才鸣钟之音也未引起他半点警觉,他只盼外间响动更大些,人来人往也更多些,最好说不定有人能进得藏书阁来,如此他便可趁乱逃走。谁知伏在地上良久,只闻脚踏之声响不绝耳,却始终不见一个人肯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