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着眼眸,与他在床上这样对坐了许久,才暗暗下了决心,跟他道歉:“是我无理取闹了些,细细想来,你好像也并非那么阴险狡诈的小人...”
“你错了,我确实是小人。”他神色坦然地打断我的话,徐徐道:“只不过我与你之间是不会如此的,因为你于我而言,是知己之交。”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渐渐移向了窗外,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完美的侧脸,仔细地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如此温暖如斯。我的心弦不断的被他的话语撩拨着,每一下都令我悸动不已。
“已经很多年了。”他目光深邃,向远处眺望着,“很多年都没有人再跟我提起过母妃的事情,更别说替我为她报仇。所以,无论当时的你是否只是为了往高处爬才选择宽慰我、帮我报仇,这些我都不在乎,单单只凭你真的做到了,在我心里,你也早已与他人有所不同,所以,在我看来,与其说你我之间是主仆之情,倒不如说,是知己之交。”
与他人有所不同......
这句话,不禁让我愣神了好久。
原来我对他的好,他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而并非是我猜测的不以为然。
“至于你的这些小疑心,我也都能明白。”他重新转过头,看着我愣神的目光,徐徐道:“我知道,你在国公府里一直都活得小心翼翼,性格敏感多疑一些也是有的,所以这些,我都能明白。”
我忽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
藏在心里多年的苦楚与酸涩忽然被人理解,而自己敏感多疑的性格竟也能被他所包容,我忽然觉得,心里好似春风过境般温暖。
这么多年来,傅喻瀛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解开我所有委屈和伤疤的人。
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发自内心的扬起一抹微笑,脑子一热就向他扑了过去,拦着脖子一把抱住了他。
我的脸紧靠在他的耳侧,闻着他身上特有的薄荷清香,我像是叹息一般对他说道:“谢谢你。”
我感觉他有片刻的阵愣,似是有些不自在,不过却也没有推开我。
“东宫里日子不比国公府好过太多,所以日后,你处事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我松开他的身子,重新回到原位,目光澄澈地看着他,缓缓道:“好。”
他淡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你若是累的话就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
我点点头,目送着他渐渐离开了我的视线,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方才,我不该去抱住他的。
我十分不自在地揉搓着双手,回想着方才的情景和他的阵愣,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想来他应该也不会多想,可能就只当...是我一时激动吧。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试图缓解自己心里的尴尬,而此时,屋门忽然被人推开,我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思绪,镇定自若地下了床。
“侧妃,康总管求见。”
我心中有些疑惑,我似乎并没有再给他吩咐什么差事,不知他忽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让他在前厅先候着。”
玉兰微微俯身,回道:“是。”
我下了床,走到铜镜前,大致看了一眼自己的妆容和发饰,见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便踱步走到了前厅。
我走到桌子前,拂衣坐下,康禄荣见状,便立刻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
康禄荣默然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挥手,我示意玉兰先下去,而后才再次开口:“现在说吧。”
他似还是不放心,微微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侧妃,方才有人告诉奴才,太子带您离开后,林侧妃去见了太子妃,两人似乎在屋子里聊了些什么,听那人说,似乎是与您有关的事情。”
“与我有关?”我微微蹙眉,不禁陷入了沉思。
嫡姐孤傲,林寂宁清高,两人都不是爱交朋友的人,但却因为我而谋算到了一起,想想倒也是好笑的紧。
如果说她们俩之间有所勾结,那方才嫡姐召我过去,倒是极有可能是在为林寂宁打听,若当时我说还在查或者已有眉目,林寂宁恐怕就要视我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我不由得轻笑一声,喃喃出口:“这倒是有趣。”
康禄荣皱起眉头,再次出声问我:“若是她们当真联合起来,侧妃打算如何应对?”
“按兵不动。”我回答道:“你去找人盯紧她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给我汇报,我倒是蛮想看看,她们想做些什么。”
康禄荣的神色忽然为难起来,“这...太子妃那倒是有不少奴才的人,可林侧妃的话怕是有些困难,林侧妃生性不喜热闹,除了她从林府带来的几个人外,她的院里,再没有其他的下人了。”
我不禁蹙了蹙眉,这个林寂宁果真是不太好对付,又会武功又有城府,警惕心还不是一般的高。
“那你只管盯紧太子妃。”
“是。”
“对了。”我又想起一事,“你与我来往密切,林侧妃必定心有警惕,你切告诉盯着太子妃的人,保全自身是最重要的,打探不到消息有无事,只记得切勿让她们发现。”
说罢,我便挥看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康禄荣微微躬身,行礼告退。
我看着桌上的茶杯,不禁陷入了沉思。
康禄荣到底不是打心里忠诚于我的人,所以,既然我能给他钱财让他替我办事,那别人就也能给他更多的钱财让他来出卖我,所以,若是他派去的探子真被人林寂宁察觉到,到时候再顺藤摸瓜的找到他,让他来反咬我一口,那还真是不划算。
我抿抿嘴,思绪一转,很快便回过神来,我朝着门外轻唤道:“玉兰。”
屋门被推开,玉兰缓步走到我的面前,低首问道:“侧妃有什么吩咐?”
我一面伸手将桌上的茶盘推到的角处,一面对她说:“去找纸笔来。”
她微微含颈,回了句“是”后便离开了。
待她取来纸笔后,我便开始在上头缓缓写下了几行小字,又将其撕成小纸条,只留下了含字的那一片。
我缓步走到窗前,朝着窗外吹了个口哨,不过片刻的功夫,信鸽便闻声飞来,停落在窗边。
我将纸条卷起,塞到信鸽腿上的信笺里,伸出右手,将拇指上的扳指置于它的面前,不过片刻,它便携着信笺展翅飞去。
看着它离去之后,我又转身对玉兰说:“你去唤妍画过来。”
她似是被方才的信鸽吸引住了,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连忙回了声:“是。”
既然康禄荣没办法派人盯着林寂宁,那就让宁枭的人来做。
我起身回了里屋,卧坐在软榻上,等待着妍画。
不过片刻,妍画便已经踩着优雅的步调轻缓地走进了我的寝殿内。
我伸手示意她坐,而后便展开了话题:“我姐姐和林侧妃走到一个阵营去了。”
“哦?”她很是讶异,“为了对付你?”
我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出宫办件事。”
“你说。”
“去红尘馆查查户部侍郎的过往,必要之时,这或许是我的一个筹码。”我有节奏的敲击着软榻上的小桌子,目光留返在桌子上,若有所思道:“或者,它甚至成为我能让林侧妃倒戈,帮着我对付嫡姐的一个筹码。”
我重新看向妍画,目光中透露出算计的意味,妍画心领神会,立刻便去替我查探这件事。
晚间,傅喻瀛正陪着我用宵夜时,玉兰忽然急匆匆地闯进来见我。
见她如此慌张,我便放下了手上糕点,出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紧蹙着眉头,神色紧张,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侧妃,外头都在传是您杀了孔夫人,还说您所谓的查案根本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罪行的幌子,所以到现在你也没查出来,而且还有人说,今儿您在太子妃殿里的那番话,摆明就是想将脏水泼到太子妃的身上。”
我神色如常地看着桌上的糕点,沉思了片刻后,对她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必惊慌。”
她似还是有些担心,我便再次出声宽慰她:“你放心,此事对我而言造不成多大的伤害,无伤大雅的。”
见我如此态度,她的眉目间虽然还是满满的担忧,但却也只是点点头,乖乖的离开了房间。
我重新拿起吃了一半的糕点,从容不迫地继续品尝着。
傅喻瀛看着我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紧张?”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在吃完糕点后,才缓缓回道:“都是我玩剩下的把戏,有什么可紧张的,我若是此时慌乱起来,怕是才中了她们的全套。”
傅喻瀛忽然轻笑一声,但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他手中的书上。
“你可总算是把你那莽撞的性子改掉了。”
我挑挑眉,品了一口面前的茶水,不可置否。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合上了手里的书,抬眼看向我,再次出声:“我想听听,关于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不理会就好。”我掰开手上的点心,冷不丁将较小的一块塞到他的嘴里,傅喻瀛显然没想到,不禁蹙起了眉头。
“挺好吃的,你尝尝。”我说着,便将另一块大的塞到了自己嘴里,再吃完糕点后,我才缓缓出声,继续回答着他的问题:“我自有办法让林寂宁肯帮着我对付嫡姐,你且看着就好。”
我十分傲娇地冲他挑挑眉,傅喻瀛十分无奈,轻笑着摇了摇头,又打开了他手中的书继续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