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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六章荆棘路(1 / 1)

寅时,天才泛出青白,濮阳予安就因为听见一阵咳嗽声而醒来,他匆忙披了一件外衣就从窄的只安置了一张床的耳房出来,主屋里的动静已经很大了,闻讯从后院厢房过来的虞司药赶在濮阳予安后头进的门。

彼时沈汀年正拍着剧咳不止的濮阳绪后背,单薄白里衣衬着她整个人更加脆弱,尤其她还不自知的落了满脸的泪,或许是有什么预感,濮阳予安从未见过这般害怕的母亲,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却跟着一起全身发凉,无能为力到茫然……

“唔——”濮阳绪呛咳出一口血之后,剧烈颤动的身子突然就不再动了,他缓缓的靠在身后的人怀里,头发散乱而狼狈,嘴角还染着血渍,眼神却温柔,手还下意识的握住了沈汀年慌乱无措的指尖,“别哭……是我没用,我……”

沈汀年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身上,她拼命的吸了吸鼻子,想让自己镇定一点,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我不哭了,我马上就不哭了。”

濮阳绪想抬手替她擦一擦,却被虞司药捏住了手腕,房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缓和,因为濮阳绪骤然咳血之后,鼻子也开始溢出了血,一贯能镇得住场子的虞司药连背来的药箱都没有选择打开。

这意味着,她也没有办法。上一次她用过了那道新药就预料过这一日,一旦压不住,就会全面崩塌,无法挽救。

沈汀年抖着手擦着他脸上的血迹,可是不管她怎么擦,总是有更多的血流出来,她的情绪再也不绷不住,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不要,别离开我……我害怕,不要……”

濮阳绪被放开的手终于抬起来拍了拍沈汀年,挨得最近的虞司药沉默的站了起来,她不忍的往后退了几步,屋里其他人都已经捂着嘴无声的哭着,其中月朱几乎站立不稳的靠着墙,她旁边的陈落默默的抽着肩膀,最后又慢慢的跪在了地上。

屋外的暗卫们第一次没有隐藏踪迹,一字排开的跪在了门口,濮阳予安在靠门口的位置站成了一块石头。

这样的一天,是他们这些人早就知道的,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没有人能如预料那般平静接受。

沈汀年的崩溃就是如此。

“年年,我食言了。”

他曾经答应过,要陪她到白头的,至少也要活到送女儿出嫁,可在狠心的不去看哭着追马车的濮阳望霓的那日,他就知道自己会食言了。

他也曾在身体好些的时候同小望霓开玩笑,会牵着她的手看着她长大,也在病得很重的时候和扑在膝盖上的濮阳尔雅谈笑,说自己要努力成为大周皇族最长命的一任皇帝,这样,他也总算有名榜史册的事迹了。

可,他到底食言了。

人在死的时候到底会想些什么……有些空白也有些恐惧,但更多的是眼前人,濮阳绪睁着眼啊舍不得闭上,他看着已经崩溃的沈汀年,干涉的眼里也终究是湿润起来,他艰难的张了张口,堵在嘴里的血被他哽咽的吞了回去,勉强才说了几个字:“年年,不……怕。”

他声音轻不可闻,但是沈汀年点了点头,她听见了,只是说不出话来,濮阳绪还想拍拍她的背,只是手无力的垂下去了,在即将砸到床沿边时被一只手托住了,不知何时跪在了床边的濮阳予安用双手托着他的手放在了沈汀年的背上。

濮阳绪满意的笑了,双眼也就此闭上了,看着像睡着了。

濮阳予安张了张口,溢出一声泣音,他极力的想要喊他回来,却只能发出无力的哀哭——

啊——啊——不断抽搐着身体的沈汀年一声比一声绝望的叫着,声声泣血,却也喊不醒怀里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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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汀年醒时察觉到有人在动她的胳膊,随即有凉凉的东西涂在了她的手心,她侧头看过去,自己的一双手裹着纱布,月朱脸色惨白的在给她涂药。

原是昨日她在痛苦哀嚎的时候犹如失去了理智把自己的手抠烂了都不知道,直到晕死过去,虞司药等人摊开她紧握的双手才发现她掌心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被自己的指甲抠到这叫人触目惊心的地方。

陷入悲痛之中的沈汀年丝毫没有痛感,她只是发了呆,目光也愣愣的,给她换了药的月朱喉咙动了动,红着眼眶也说不出话来。

可以说这一日一夜,整个知县府里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像是一群丧失了语言能力的人,骤然间就都哑了。

每个人都沉默着做着事,元禧帝的灵堂设立在主屋里,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置办丧事,可在他们一群人离京的那日起,再糟糕的一切又都是不算意料之外。

走的人不在乎身后的一切,早早就吩咐过他们,他埋在哪儿都是天意,也不必兴师动众的运回皇陵,带一抔土回去就行,只不过,交代这些的时候还是有些遗憾的,他怕葬的地方太默默无名……后人不会给他迁坟,就没有办法和沈汀年同葬一处了。

但这些隐秘的心思,没有人知晓,除了沈汀年。

连绵的雨幕下,西莲山一带全都罩着浓重的灰暗,沈汀年每一步都陷近了泥泞里,恶劣的环境,阴冷的天气却都没有影响到她丝毫,她提着脚步走在山路上,脑子里铺陈开的却是宽阔的大道,好像浓墨描绘的画卷从她脚下蔓延开,她看见了不远处的少年,踏马而行,所过之处繁花盛放,看到他站在玉石阶上,望着皇城的琉璃砖墙,看到他端坐在龙椅上,俯视万人……最后他身着红衣俯身而来抱起了在花树下等待已久的她,他极少穿红,却也为她穿过一次。

沈汀年一步一步的前行,脚下分明是无尽的荆棘,她无一不痛,可这份痛又叫她麻痹了心神,在震耳的哀鸣里听到了他的声音。

“年年。”

“我的年年……”

“我会等你。”

此后青丝成白发,红颜骤老,沧海桑田也只等着同你相聚,我也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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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日到来,阳光洒入院里,安静祥和的不染一丝尘垢,白飞冉踏入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进了一座空宅子,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前面领路的陈落不是真实的人,因为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庭院唯一的一棵树,是大樟树,他是先看见的树,才看见的树下之人,距离他在庆历年间见到沈汀年,已经过去了八年,距离他建元二年在燕熙堂初见她,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六年。

他缓步走下台阶,望着在庭院中心坐着安静看着手中书卷的人,这一刻才惊觉了岁月的魅力,会消除一些东西,也会沉淀一些东西。

“臣白飞冉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去年他见到嘉延帝都不曾这般做过,以他今日身份,没人会要求他这样。

“起来吧。”沈汀年放下手里的书,声音带着股倦怠,“你带了多少兵马过来?”

白飞冉起身的动作一滞,随即站直身子,声音无比恭敬:“回太后,微臣只领了三万亲兵,但是……”

“西南境内的各州湘军已经全部集结,共有十六万。”

“足矣。”沈汀年抬手揉了揉额头,衣袖微微滑下,他看到了她那清瘦无比的手腕,略微有些刺眼。

“事前哀家已经传讯给皇上了,与西戎之战,你为主帅。”

“微臣领旨,自当全力以赴退敌……”

“你错了。”

沈汀年淡声打断他,她站了起来,素服孝衣,脸上脂粉未施,头发也只一个木簪固定着,这样单薄的人却说出叫白飞冉心神大震的话。

“哀家为军师,此战誓要将西戎驱逐出西莲山外,永世不得踏入大周半步。”

她非要扩大版图,也非要护西南边疆一世太平,她只是要他们血债血偿,子孙后代永远都在西莲山外的苦寒之地。

白飞冉不知她心中所想,还以为是西戎侵占莲山城,屠戮大周无辜百姓的缘故,又兼之他在来的路上就听说燕王因救了一个被追杀的孩子然后就被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他们身边跟着这么多暗卫都没有抓到那掳人的黑衣人,最后追着燕王进了莲山城就没了踪迹。

他是极少数的知晓元禧帝殁了的人,也知道沈汀年这两个月一直都生着病,所以才会得到传讯的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的领着亲兵从北峰城赶来。

昭明元年的夏日,西南边疆,大周与西戎狭路相逢。

西戎在西莲山后面扎营,除了已经占据了莲山城的小股兵力,另有三十万大军,堪称是举国之兵力倾轧而来,势必要撕开一道口子,如饿狼扑食般啃食大周这块肥肉。

大周的兵马在莲山城外三十里扎营,若要占据主动权与西戎对上,他们就必须把莲山城这道关口拿回来,可莲山城易守难攻,强攻之下必定折损兵力,西戎人肯定会伺机从西莲山后出来大举进攻,以逸待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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