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
束泰领着一队侍卫巡夜从御花园出来就迎面撞上了濮阳绪,见他脚步匆匆,以为是出了事呢。
“你忙去吧。”濮阳绪挥了挥袖,脚步不停的往前走,束泰原地愣了下,他回头顺着道望过去这才看见徐肆领了人在后面追。
“殿下,臣觉得有必要护送你一程。”
束泰吩咐侍卫继续巡逻,自己脱了队伍跟了上来。
濮阳绪知道这人在保护他安全这件事上会忤逆到底的,也就没有白费口舌说什么,自顾自的走自己的。
还未到禁夜,提着灯行走的宫人乍一看见太孙,纷纷都停下来行礼,然后目送他走远。
有引路提灯的宫女大胆的跟上来,束泰瞧见了也没有斥退,濮阳绪就这样带着一路的尾巴,到的宫仪司。
宫仪司里头安安静静的,濮阳绪的出现像是水滴进了油锅里,噼里啪啦的把所有人都炸醒了。
管事的司仪女官赶到时,院里跪了一大片的人,濮阳绪身边的束泰她是认得的,吓得她以为是来抄捡,噗通一下也跪了。
濮阳绪看着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皱了皱眉,“你就是宫仪司的正司仪?”
“正是老奴。”正司仪颤颤巍巍的跪着,在她身边一左一右也跪着的两位正是今日去传训沈汀年的两位典仪。
两人大抵算是知情,所以显得比较镇定。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太孙宫里拿人?”
濮阳绪走了几步,衣摆在正司仪的视线内晃动,晃的她的心彻底慌了,“老奴冤枉啊殿下,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回殿下的话,请太孙婕妤来宫仪司的事情,正司仪确实不知情。”跪在正司仪左边的典仪抬起头来回话,“是奴婢……”
“束泰。”濮阳绪没等她说完就侧头唤人。
“臣在。”
“宫仪司以下犯上,你亲自把她们送去惩戒司学规矩,什么时候懂的尊卑有别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束泰其实站了半天没听明白发生什么了,这会儿应答的有些迟疑,“殿下,是宫仪司所有人吗?”
濮阳绪却没回答,他背过身去往宫仪司里头去寻人,留下一句:“现在就去办。”
外头闹这么大动静,沈汀年却一无所知,她趴在桌几上睡得正香,铺在桌面上的宣纸隐约也就几个字,显然她就没真的认罚,抄这又长又没意思的几百条宫规。
不过睡梦里倒是真的有在抄宫规,那时候太累了,白天被教习的几个嬷嬷轮番灌输各样规矩,晚上还要点灯熬油抄写,沈汀年总以为自己会忍不下去,但现实是,她忍耐力还算不错。
沈汀年是饿醒的,她意识还迷糊就觉得自己怎么躺在了船上,晃晃悠悠的,然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身体先于脑子认出来对方,她双臂动了动,下意识的用了力。
“你要勒死我?”濮阳绪仰着脖子喘了口气,“睡得跟猪一样,醒了就自己下来走。”
“我不要。”沈汀年双腿立马夹紧他的腰,埋在他背上的脑袋也转了转,“我好累的……手好酸,腿也没有力气。”
“你觉得我会信?”濮阳绪托着她臀处的手翻过来,掐了掐她的肉,“下不下来?嗯?”
“啊,痒啊。”沈汀年不怕疼但是特别怕痒,整个人开始在他背上扭动起来。
濮阳绪被她不安分的动作带的走都走不稳,怕她要摔下来,停下来道,“老实点,不要乱动。”
他这一停,整个拉长的仪仗队都停了。
徐肆走在前头开路,隐约听见女人的笑声,就知道沈汀年醒了,他算是涨了见识,忙吩咐身边频频往后瞧的几个宫侍继续走。
“我一天没吃东西,腿软,”沈汀年还是舍不得下来走,凑到濮阳绪耳边,亲了他一口,“你继续可怜可怜我吧。”
没有男人不吃这种讨好的,濮阳绪迈开步又走起来了,“少装可怜,等回去了我再讨回来。”
果然管用——沈汀年立马又啄了他两口,又乖又软的问他:“你怎么会来接我?”
“沈汀年,你如何就断定她们不会为难?”濮阳绪却反问她。
要是宫仪司的人关起门来做些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能反抗的了吗?
“我又没做错事。”沈汀年佯装天真的笑起来,“她们也是走个过场。”
她在心里也笑:有你这根齐天大树撑腰,谁敢真的动我。现在这后宫可是你的后宫,这天下是你的天下呀,少年,我只要牢牢攀住你,过兴风作浪的日子都不嫌命长了。
濮阳绪一时没辨出来她是不是真的不懂内廷的那些事,“以后长点脑子,不要谁带你走都跟着去。”
“骂我,又骂我……”沈汀年趴在他肩头,笑都笑不动了,她想了想,今天已经够累了,回去还伺候他的话,明天怕是要起不来了,得想个法子。
“殿下,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濮阳绪哼了一声,“你有什么秘密值当我好奇的?”
“我今天在奉先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沈汀年压低声音,就在他耳边悄悄的吐气,“这个秘密你好奇吗?”
她背下的身躯一顿,濮阳绪脚步未停,气息却微微波动,声音也冷了:“你想问什么?”
沈汀年攒了好多问题想问他,最后也只问了最简单的那个:“隆泰二年,殿下弈棋大赛赢了吗?”
濮阳绪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个问题,反复想了几遍,“我从来不会输。”
从来不会输?当年打不赢琮王,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的人是谁?沈汀年一面腹诽,一面陷入记忆。
沈汀年虽然记了很多事,但耿耿于怀,咬牙切齿的事情并不多,恰好那年弈棋大赛错失万金就是其中一件。
赛制原因,棋手之间可以不对面,分别在两个房间向身边的弈童口述棋招,而棋局摆在弈院外头的广场上,围观者不下千人……
他们那一局下了一整个下午,沈汀年至今仍然认为自己是体力不支,几日没吃饭才会输了一招的。她从凤来书院偷跑出来,扮了男装参加弈棋比赛,就是想要那笔奖金。
“殿下用了旁人的身份参赛吧?”沈汀年曾经在心里咒骂了他好长一段时间,而现在趴在他背上,骤然发现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他下场参赛夺走了她的私奔路资,她走投无路选择了进宫,前有因,后有果,她是绝不会让他日子好过的。
“是徐肆找了个中途弃赛的选手,用了他的身份。”濮阳绪具体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姓林。”
林……墨。
果然是这样。
埋了这么多年的一条线终于被她窥见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