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颠簸,扯裂了身上还未好透的鞭伤,疼痛得厉害。
“墨影……”
赤焰慢慢停下来,“月儿!”
“伤口有点疼。”
钢铁般的双臂将我圈在胸前,张惶失措,痛声喃喃,“怎么办,月儿,怎么办……”
不敢抬头看他疼痛欲裂的眼神,“没大碍,快赶路吧。”
“你怎么这么傻,我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要你受这般苦的!”
按上自己的手脉,“你粉身碎骨我岂不是要伤心了……墨影!我,我没事啊!”
“月儿你——”
“我没有被皇甫锦打伤!我没有受伤啊!”
“你——”
“真的!我的五脏六腑都好好的,墨影,不信你给我把把脉!”
“真的?!”
“嗯!!”
“月儿,你——,我——”
“哈哈,看把你吓得!”往他宽厚结实的怀里一靠,“我秦月就是福大命大!”
“月儿,你真的没事吗?”声音竟还是在抖。
仰头看着他的脸,“好墨影,别担心,你兄弟我不禁没事,心情还好得很哪!”见他憨厚木实的脸上终于扯了扯,扑哧一声笑,“你顶着这哈萨尔的脸真的好别扭。”不想又牵动了鞭伤,痛得呲牙咧嘴。
“怎么了?!”
“别紧张,就那点皮外伤而已。”
“他们加在你身上的我一定会让他们百倍千倍的还你!!”
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靠着,“兄弟,胸襟,我们要有宽大的胸襟,不用跟那般小人计较。”
“你若有事,我还要什么胸襟!”
正想再劝说一番,突然听得有人马追上来。
“主子——”
看清了来人,竟是一个黑不溜秋的狼羯专门给人牵马的豁赤儿,哄然一笑,“千大侠?”
“小姐,你没事了?!”
“嘿,我这般福大命大的人怎么会有事!”
抹得乌漆麻黑的脸上掩不住的欣喜,“这便太好了!”
“什么事情?”
“狼羯人追上来了。”
“啊!快!我们快跑!”
赤焰脚快,千寻的黑骑竟有些跟不上,“主子……你们先走,千寻断后。”
用手遮在眼眶处,挡住赤焰飞驰闯出来的疾风,“千寻,一起走!”
“不用担心他。”
赤焰飞腾而去。一手稳稳地托住我,如此疾行,竟不甚颠簸了。
一日一夜,赤焰渐渐慢了些,身后隐隐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之声,不知千寻怎样了……
“月儿,挺得下去么?”
“我没事,只是,赤焰想是要累垮了。”
“它还能再撑一日。”
真是一匹良驹。
“回去要好好谢谢它和酷皇甫才行。”
“怎将他和一匹马放在一起了……”
“都是大功臣嘛……墨影,我每次犯险都有你护着……”
“感动么?”
“感动哪,你们对我都这般好,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幸福呢,嘻嘻~”
“我不想你受一点苦。”
“嗯,知道。”有你们这般相待,我吃苦也甘之如饴哪。
……
赤焰突然不安地轻嘶,“闭上眼睛。”
“无妨,把缰绳给我。”
“……好。”
经历葛州战役,我又何须再刻意地回避血腥。
无须加鞭,赤焰如电闪般地加速奔驰。四面八方涌来的漫天的剑光钩影纷纷被墨影挡在了尺寸之外,伤不到我和赤焰分毫。
山峰崖壁上飞掠来的黑影越来越多,但见墨影纹丝不乱,心中安定,轻纵缰绳,利剑般的射了出去。
……
身后的追兵终是赶上来了。
风息,剑花挽起的血雨坠地……
……
“秦月,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朕的掌心么?”
抬眸,静静望向那一对野狼般的碧瞳,淡讽道,“陛下还真是看得起秦月,不惜累死良驹,千里追击。”
“朕说过朕对你钦慕至极,岂能让你离开,你若留下来,朕甚至可许你后位。”
你钦慕的是比流星弹更厉害的兵器,“多谢厚爱,秦月只想回家去。”
“朕不想伤你,别逼朕动手!”
“陛下不必客气,大不了秦月与墨影兄弟一同赴死罢了。”
“怎么,这么急着跟别的男人赴死,连宇文初曦都不要了?”
扬起一抹讽笑,纵绳欲走。
“慢着!你敢再踏出一步,朕便要他人头落地!”
心中一紧,以为是千寻被他擒了,待看清了那人,便吟起一朵浅笑,“陛下请便。”
面上明显一愕,马上便带出一丝阴笑,“司徒藏锋若死在这里,你就算回去了,又如何向宇文初曦的老情人交差!”
腾腾的怒气中夹着丝丝的刺痛,“我交不了差,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失去了司徒镜这个有力的合作伙伴,只怕你南进永远是一个空想!”
“哼,没了玲珑索的司徒镜不值一钱!”
心中一窒,原想有司徒镜护着,他是如何不会动司徒藏锋的,却忽略了司徒镜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一声轻喝,墨影已驱着赤焰飞驰起来。
“墨影……”
“不用担心,他绝不敢妄动!”
“……”
身后,箭如流矢。
……
马蹄声越迫越近。
“墨影,进鬼雾林!”
乌兰厥调两万亲兵将鬼雾林团团围住,却不敢轻入林中半步。
这毒雾森林,如今竟成了我们的保护伞。明显的感到赤焰渐渐力衰,“这林中的雾有毒,他们不敢进来的,我们歇一会。”
“好……你先下去。”
被他单手托起,放到地上,“你也快下来,赤焰怕是中毒了,支撑不了多久了。”
“嗯。”
待他飞身下马,递过一颗药丸,“解药。”又摊开一颗在手心了,伸到赤焰的长嘴前,“乖赤焰,把它吃了。”
嘶嘶两声,弹了弹睫毛瞅了瞅我,一卷舌头,竟然真的吧唧吧唧吞下去了。
“神马啊!”欣喜地回头冲着墨影说道,却见他脸色白得厉害,心中突地一揪,冲到他身后,三支狼牙断箭,直没羽翎,一时头晕目眩,差点虚软了下去。
“月儿……”
“快坐下来,我替你拔箭。”
从他袖里摸出那柄龙纹利刃,迅速拨开了已被乌血染透的衣裳,三支深深钉入脊背的狼牙箭刺得我几乎窒息,握刀手轻轻发抖,翻遍了所有的药丸药粉药膏,竟没有带麻药。
“我要拔了,疼就叫出来。”
“好。”轻轻一个字,低弱,平静,安详。
稳了稳神,手中的利刃准确地对着箭头半分处刺了下去,微微一转动,狼牙断箭应声而出,乌血溅上了我的衣襟。狠狠心,手上的动作不作半丝停留,一连拔出三截断箭。丢了利刃,算上止血解毒的药粉,撕下干净的衣襟,包扎起来。白色的布襟遮住了那三个汩汩喷血的肉窟窿,揪揪痛着的心才透出一口气来,跌坐在地上。
将他扶着趴坐在我的腿上,见他双眼紧闭,知是疼到了极致,不禁眼一酸,泪夺眶而出。
“月儿……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了,有我这个小神医在,你怎么会有事!”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泪珠儿却硬是越蹦越多。
“傻丫头,别哭……我,好高兴……”
“高兴你个头,都成这样了,唔……我是个大夫嘛,你干吗要硬撑着!”
“你是小神医嘛,我知道……我是如何都……死不了的……”
“你——”你一心护着我,我又怎会不知……
“扶我起来……压着你难受。”
“不扶!想起你自己起!”
“我……倒是想……一辈子就这样。”
转过头,泪如泉涌,墨影,为何总让我这般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