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精神卫生中心负一层是封闭病区。
这个病区里的病人因为病情都非常严重,所以,通往病区的大门是被封锁的。
这里的隔音效果做得非常好,病区里沸天震地般的喧闹声外面一点都听不见。
这就是上一次司华悦来见袁禾的时候,感觉病院里很安静的原因。
封闭病区里的病房都是单间隔离监护病房,猛一看跟虹路的监室特别像。
随司文俊一起来的有司华悦、武松和查理理。
顾子健和顾颐父子俩公事繁多,亲事有了眉目,爷俩便忙着返回各自岗位工作去了。
查理理从进入地下开始就变得有些紧张。
司华悦紧牵着他的手,防止他进入冥听状态时摔倒。
带司文俊一行人进入地下病区的是病院的党委书记和正副两名主任。
前面开路的是两名保安,负责袁禾病情的主治医生,还有三名高大魁梧的女护士。
一路往里走,那名主治医生一边对司文俊讲述袁禾的病发过程。
十天前,也就是在司华悦中弹的第二天,袁禾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将塑料勺子掰断,用断面的尖角刺入颈动脉。
幸亏发现并抢救及时,才保住了她一条命。
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在征求司文俊同意后,将袁禾关押进封闭病区。
凡有自杀企图和带有暴力倾向的病人都会被关押在这里。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自杀自残,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危害到护士及其他病人的人身安全。
刚被关押进来的头几天,袁禾很安静,也很配合医生的治疗,到点吃饭和吃药,都很顺从。
起初院里还疑心她在上面病房时的自杀行为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刺激造成的。
院领导还专门派人暗中调查过此事。
可调查结果显示,在那之前,她并没有见过外界的人,也没有跟其他病人发生过矛盾或者争吵。
介于司文俊的关系,他们想着再观察两天,如果袁禾没有异况,便将她再次转回地面病房。
谁知,昨晚负责监控室值班的工作人员发现袁禾半夜起来,面朝下趴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袁禾是病院里被重点关注的病人之一,所以,这名工作人员忙将袁禾的情况通过电话告诉当值的医护。
医护也很重视,喊上病区里的安保人员一起去了袁禾所在的303病房。
结果开门一看,这些跟精神病人打过很多年交道,见惯了精神失常人的各种怪异举止和表情的医护和安保们彻底傻了眼。
这里要讲一下封闭病区里的病人所穿的保护衣。
这是一件及膝的套头衫,衣服的袖子非常长,像京剧戏服的水袖,从身后被绑缚固定住,两只胳膊环抱在腰际无法伸展。
由于行动受限,所以他们里面一般都是真空的,这是为了方便大小便。
袁禾昨晚来例假了,由于里面没穿内裤,经血都流在了光滑的橡胶地面上。
而她则是趴在地面舔舐那些经血。
听到开门声响,她动作迟缓地抬起头,众人看到的就是糊了一脸、一嘴血的恐怖而又恶心的画面。
封闭病区里的女病人也不少,被关押期间来例假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可喝自己经血的病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以前见过吃自己大小便的精神病人,那单纯就是一种让人恶心的行为画面。
但袁禾这喝经血的行为恶心中还带着恐怖。
尤其她咧开嘴冲医护们笑时,牙齿缝里都能看到红色的血迹。
大半夜的见到这副画面,让人浑身忍不住凉飕飕的。
在那名医生讲述的过程中,查理理就已经打开了第二心窍,在司华悦的牵引下机械地迈动脚步随众人来到了303病房门前。
病房地面和袁禾已经被清理过了,医生给她穿上了内裤并垫上了卫生巾。
袁禾背抵墙壁蜷缩在角落里打盹。
“我和我的家人进去就好。”司文俊很客气地对跟来的党委书记说。
袁禾被送到精神病院,仅攻击过一个来探望她的朋友,之后再未有过暴力行为。
加之司文俊与她的亲属关系,院领导便识趣地让医生把门打开,然后带着他的人守候在门外。
武松当先走了进去,站在袁禾的身侧,这样既可以避开她叉开的双腿,又可以防止她暴起伤人。
司华悦带着查理理紧跟在武松身后,因为都是女的,司华悦也不避讳,直接走到袁禾面前。
“起来吧,爸来看你了,别这样叉着腿,不雅观。”
司华悦俯下身,轻声对袁禾说的同时,探手到她腋下将她拉了起来。
袁禾目光呆滞,看看司华悦,又看看查理理和武松,最后将目光移到最后走进来并关上病房门的司文俊身上。
“嘿嘿,爸,你来了。”
这是袁禾第一次对司文俊喊爸,未及司文俊生出感动情绪,袁禾接着来了句:“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袁禾,你在瞎说什么?!”司华悦扥了把袁禾的胳膊,将她扯得原地踉跄了下。
“我没瞎说,我爸他真的死了,我妈让我把他们俩合葬在一起,可我爸的骨灰不见了。”
疯言疯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司文俊和司华悦不免一惊,他们俩都明白袁禾嘴里的爸指的是袁石开。
让他们吃惊的是,袁石开的骨灰怎么会不见了?
袁石开是在看守所里自杀的,尸体被火化后,骨灰寄存在民政局开办的永安殡仪馆。
那时候刘笑语已经去世了,袁禾和袁木一个在监狱,一个在看守所。
司文俊听说此事后,安排他手下的人去殡仪馆办理了寄存手续。
之后他便再未过问过此事。
袁禾保外就医离开监狱,在得知了刘笑语留下的遗书内容后,找司文俊商量将刘笑语和袁石开合葬,迁坟到大昀。
司文俊没有反对她的提议,把当日办理寄存手续时的单据给她,让她什么时候想迁坟,去殡仪馆凭单取骨灰。
之后袁禾再未提迁坟的事,更未对任何人透露过袁石开骨灰的事。
加之她又不跟司文俊夫妻二人住在一起,司文俊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武松得到司文俊的眼神暗示,拿出手机调出一组号码,“立即去永安殡仪馆查袁石开骨灰的下落。”
“我爸死了,我妈死了,我姐死了,我也死了,都死了……”
袁禾被拘在腹前的两只胳膊左右晃,试图挣脱,徒劳无功地试了几次后,她抬眼看向司华悦。
“你也会死的,只要跟司华悦走得近的人都会死!”
说完,她抬头冲着空荡荡的屋顶眨眼嘻嘻笑,仿佛在跟死神眉来眼去。
她的这句话让司华悦忍不住联想起谢天跟她提绝交时调侃的话。
还有今天上午徐薇在电话里叫嚣时说的“扫把星”。
当时司华悦并没有往心里去,可眼下被袁禾再次描摹一番,这句话便由朦胧变得清晰起来。
细数出狱这一年来,她身边陆续死去的人,或多或少都跟她有关。
没死的人,不是中毒,便是跳海自杀,还有被绑架等等,甚至就连她工作过的地方,也都不得安宁。
她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开始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扫把星”一说,而她,就是那个给身边人带来霉运的“扫把星”。
武松的电话振动,接听后,他神色一凛,看向司文俊。
虽然对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室内安静,司华悦清楚地听到对方回报。
袁石开的骨灰早在三个月前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