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我心中,桃子有着一个极为特殊的位置。
想一想,一个还没出嫁的大姑娘,竟然敢叫嚣让一个陌生男人喝她的尿水,必定有她的不俗之处。后来的事实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桃子的确不同凡响,是一个不落俗套的桃子,我和她仅仅对上几句话,就感觉到我俩还真对撇,都属于那种直面锣响当当的爽快人。
我说:“明天我休息,咱俩去看电影。”
她说:“好哦,是你买票还是我买票?”
我说:“这话叫你说的,再怎么着我也是一个老爷们,当然我买。”
她说:“啥老爷们老娘们,都是两条腿支起的一个人,下一回我去买。”
我说:“干脆、痛快,我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她眼皮一挑:“胡说啥,人家还是一个大姑娘呢!”
我笑道:“你是一个处女还不成!”
她也笑了:“啥叫还不成,本来就是嘛。”
愉悦的对话,在愉快中结束了。
第二天一睁眼,爱情的星期天到来了。
……
那也算一个值得纪念的下午。
灿烂的阳光下,一层薄薄的柏油路。
一个痛快的男人和一个痛快的女人,开始了第一次约会。
毫无疑问,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爱情约会。
至于这是桃子的第几次爱情约会,我无从所知。
可以佐证的一点是,在我俩去电影院的路上,桃子表现得很羞涩,不和我并肩走,也不多说一句话,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一直保持一步远的距离,仿佛我是一个扎人的刺猬。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说:“咋不走啦?”
我说:“你能不能快走一步。”
她看着我,非常认真说:“不能。”
我问:“为啥?”
她说:“我走快这一步就坏菜了。”
我大惑不解:“咋坏菜了?”
她羞涩一笑:“咱俩就得手牵手走。”
话虽简洁,但我一听,心中一颤,一股强烈地冲动涌上脑门,立马伸出了手。不过我最终控制住了。因为来来往往的路人挺多,叫我感到非常别扭,仿佛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们。
当然,电影还是在“人民电影院”里看的。
这地方离我家近,离安的娘家——桃子的姥姥家也近。
她和我交谈时就告诉我,姥姥家是她现在主要栖息地之一。
我接着问:“之二呢?”
她说:“笨啊,是我小姨家呗。”
话间,电影院到了。
抚景伤情。
睹物思人。
就在我迈进电影院大门的一刹那,曾经的记忆开关突然打开了,又想起了杀死侉哥的石五儿,捎带脚儿联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一幕幕记忆犹新的画面,如电影浮现在脑海。
时光匆匆,
岁月无情。
才十几年工夫,童年和青春离我很远、很远。
我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叹:“哎!”
桃子的耳朵也尖,她说:“咋的?叹啥气?”
我说:“没咋的,我想起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
她立马就蒙了:“你说啥?”
我说:“不是我说,是毛主席说的。”
她说:“毛主席早死了,他还能说啥话?”
我说:“毛主席说,此片无大错,建议通过发行。”
她更加蒙灯了,人几乎都傻了,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叫我多少有一点得意,总算有一个女人让我唬住了。
当然,我并非无的放矢。如此看来,桃子上学的那会儿,不仅没好好读毛主席的书,也没有认真听学校传达的党中央文件,所以她不可能记住毛主席为电影《创业》所做过的重要批示,更无法知道毛主席还接着说——不要求全责备,而且罪名有十条之多,太过分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中,灯已经灭了,电影开演了。
电影是小日本拍摄的,片名叫《追捕》,故事很动人。
当年在初映时,曾大获轰动,差一点万人空巷。即使过去了二、三年,人们仍然充满那种强烈好奇心,尤其当画面上出现了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层层盘旋的公路立交桥、一辆接着一辆的小汽车,依然还无法控制一种羡慕的激动,会情不自禁发出“喔、喔”地骚动声。
和我第一次观影一样,我的反应太慢,总跟不上众人节拍。
十分显然,桃子是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精彩绚丽的画面和扣人心弦的情节,早已经让来自大山之中的她,陷入了另外一个星球的世界,连那张惊愕的大嘴都合拢不上。尽管电影院里光线很暗,但打小就目光敏锐的我,还是看见挂在她嘴角上一滴晶光闪闪的涎水。
但说实话,影片中能让我流出口水的镜头只有那一幕。
初识男女世界的我相信,所有的人都盼望看到那个场景。对了,就是那个走投无路的杜丘和解救他的真由美姑娘抱在一起亲嘴的镜头。多么白嫩细腻的两条长腿,多么纯静动人的一张脸蛋儿,多么柔软灵活的美妙舌头!毫不夸张,这是我一生中最留恋不已的一个姑娘。
鲜肤滋润,
秀色可餐。
餐餐各异,
百吃不厌。
尽管我已看过三、四遍,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一刻,仿佛我就是那个幸福无比的杜丘,伴随着影片中互动的进程,我的两片嘴唇不自觉碰到了一块,发出“嘬”地一声响动,惊扰了我周边的部分观众,其中几人转过头来,让我感觉出十几道抗议的目光。
桃子立马反应过来,她伸过手,捅了我大腿一下。
这不是自投罗网嘛!我一抬手,攥住了她那个“大手”。
这只手确实很大,张开我的大狗爪子,都没有能全部握住她。
但这确实是一只纯粹女性的手,肉乎乎的软,油腻腻的细,还热乎乎的。
活了三十年的我,还是第一次正八经儿握到一个女人的手。
至今我还记得,刚触摸那层皮肤时,我的心“砰砰“跳了好几下。
得之突然,
食之无味。
或许得到的太容易,没有一个曲折过程,在不知不觉之中,我的心也平静下来。尤其令我害怕的是,自己那根一向反应灵敏的家什器,突然之间就失去积极向上的信心,只剩下一团火热热的感觉,居然没有一点扩充膨胀,更甭说顶天立地、傲视旁边两个小小寰球。
一曲“啦呀啦”的《杜丘之歌》唱起来了。
灯光骤然大亮,照亮了整个影院,我如梦醒一般。
紧接着,震耳地“啪啪”椅子碰击声,一阵高过一阵。
一场难以忘怀的电影,就在我无穷无尽的想象之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