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极安全到达井底,试着跺了跺脚,脚底的平台虽然出现了碎缝,但是结实平稳,看来已经到达了最底部了。
此时仍有一些扬起的尘土,尘土被激起之后,开始飘扬向上,宋之极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一喜,这里看来有空气流动,仔细一闻,似乎那些恶臭并没有传下来,空气清新许多,宋之极感觉身上轻松许多。
恶臭淡化,说明前方有出路,宋之极环顾四周,发现跟上面的空穴一样,这里在前方,井壁上出现了一道斗拱门,只不过斗拱门之上,并没有写着“百机堂”三个字。
宋之极小心地穿过斗拱门,在其后依旧是一条青石通道,但是这条青石通道看起来则是古朴许多,简洁许多,并没有任何的石像雕刻,仿佛是乡间一条普通的小道。
宋之极走在青石道路上,虽然四周漆黑如常,但是心里并无刚刚那般压抑紧张,不仅仅是空气中的恶臭淡化的原因,而是心里对这种古朴、简洁又厚实的风格,涌起一种别样的感觉,熟悉而又心安。
相比上一层的道路,这条道路短了很多,宋之极很快到了路的尽头。在路的尽头处,是一处完全镶嵌在山壁里的院落,透过院落不高的围墙,可以看到院落里只有一间房子,而且这个院落并不大。
宋之极站在路的尽头,看着院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笑得如此开心,像是回到了自己童年,在断青峰上无忧无虑的日子。自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他还从未笑得如此的开心,如此的忘怀……可是两眼之间模糊的泪花,再也压抑不住,如决了堤一般流了下来。
宋之极又笑又哭的,不过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处院落,仿佛与周围宁静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这里太熟悉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不知有多少次萦绕在宋之极的梦乡之中,虽然没有了两边厢房,但宋之极从懂事开始,就在这样的院落里成长,一眼就认出这是曾经百里山上的院落,一模一样。
宋之极走近一看,轻轻抚摸着院落前的大门,这处院落看起来并没有那般老旧,但外形真的是和自己印象一模一样,连门环上的样式,都是丝毫未差。
所谓近乡情怯,宋之极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推开院落的大门,仿佛生怕开门的声音,惊扰了屋子里面的人。
宋之极有些恍惚,自己开门以后,院落里会传出熟悉的叫唤,还有那些熟悉的面孔,可惜推开门之后,一切都那么漆黑安静,唯有空荡荡的院子,诉说着宋之极这个游子归家,是那么真实却又残酷。
宋之极嘴里轻轻念叨着“师傅,师娘,我回来……”呜咽的声音在院落里静静回响,可是却得不到半点的回应。
宋之极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这里的院落只有前方一个屋子,正是宋子衿常常坐在堂前的屋子,而如今门扉紧闭,也不知里面还剩下什么。
宋之极走得很沉重,心里格外的紧张,他也遇过不少生死瞬间,但是从未如此紧张,心中又是急于了解真相,又怕现实给予的打击过于沉重。
不过现实再过残酷,也终须面对!脚步再过缓慢沉重,终也走到大堂的门前,宋之极将杜春雨小心放在堂前的屋檐下,自己则是低头理了理衣衫,犹豫再三地是否推开大堂的门扉。
宋之极最终还是推开了大堂的门扉,门扉大开,堂内并没有熟悉的桌椅,而是一片空荡和黑暗。
宋之极见状步入堂中,发现堂内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布满灰尘的地面和四面墙壁。走近几步,堂内正中央,摆放着一座巨大的石碑。
在手电光的照射之下,宋之极终于辨认出了,石碑上所刻的大字——“天修宗开宗祖师无我居士宋公讳子衿之灵位”。
宋之极呆在原地,心神巨荡,脑中一片空白,双眼眼中变换了几次神采,最后双眼瞳孔中的光彩都涣散开来,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双膝一曲,跪了下去,然后机械地在地上磕头,磕了几下,磕破了地砖,将脑袋都磕出血来,却浑然不知疼痛,而是一遍又一遍,喃喃念着“不孝徒儿,不孝徒儿……”
磕了一会儿之后,宋之极趴伏在地,一动不动,已经晕眩了过去。但他并不知道,而是身体已经脱离了意识的控制,而在意识之中,他看到一幅幅走马观花的场景,有师傅,师娘,众位师兄,但是这些场景很快就破裂破碎,记忆仿佛在倒流一样,很快宋之极的意识里的记忆,已经破碎殆尽了。
宋之极呆呆站在原地,双眼已经没有了神采,四周都是一片流动的灰白,不断有着记忆场景流过,也是如幻梦泡影一样,瞬间破灭。
“之极,之极……”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很细微的呼唤,缥缈而虚无。
然而这个声音越来越浑厚,直至清晰入耳,宋之极呆呆地转过身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宋之极转身一刹那,记忆场景忽然都停留了下来,四周的灰白都停滞下来,而脚底下也变成了一片灰色的水面。
宋之极循着那个声音,往前走去,每一脚步,都在灰色的水面上踩出一道道涟漪,然而宋之极并未注意到脚下,他只是想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走了许久,宋之极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耀眼而柔和的光芒,而四周的灰白,开始碎裂,随之呈现出原有的色彩。
宋之极看着眼前,碎裂开来的灰白色,蔚蓝天空下,湛蓝的水面上,出现了一棵大树,大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给天地间的蓝色,增添了一抹生机勃勃的色彩。
在大树之下,宋之极思念的师傅宋子矜,正坐在轮椅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轻扬,衬托他俊秀脸庞,一脸慈祥微笑看向宋之极,并招着手说“之极,过来……”
宋之极看到师傅的身影,眼神之中的神采恢复了一些,但眼泪是情不自禁地掉落下来,赶紧跑了过去,跪在宋子矜前面,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宋子矜的腿上大哭了起来。
宋之极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可梦又那么真实,若这真的是梦,那宋之极愿意永远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