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久未听到他出声,耳边只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呼吸,顿时疑惑唤道:“老板?”
顾安澜拿起抽屉里的香烟点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才缓住身体中的暴躁因子,半响才沉冷着声音应道:“没事。夏楚嫣知不知道,自己之前那两个身份背|景?”
这个问题也是阿基最近探寻已久的,他拿出一份资料细细看着,查找半响才回道:“我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之前跟着夏小姐时,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妥,但我查到一份资料显示,她作为夏楚嫣身份时,时常跟一名叫洛希槿的男子接触,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熟人,而转换记忆的患者除非在再次催眠的状况下才能恢复记忆,洛希槿似乎也认识展辛眉,我觉得夏小姐极有可能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顾安澜听言,沉默了一阵,那个熟悉的名字已许久未在他耳边响起过,回神过来才跟阿基回道:“好,就这样吧,辛苦了,你在美国那边的调查工作可以先结束了,放你几天假,玩完再回来吧。”
阿基得到顾安澜满意的答复,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道了声谢便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而顾安澜却陷在皮椅上久久未有动弹,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变得模糊不堪,最近因顾老爷而积压的负面情绪全都冒上了头,活跃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只恨不得此刻有个人能跟他来大打一场,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
半响,他才将猩红的烟火摁灭掉,起身便离开了书房。
楼下传来展辛眉与孩子互动的声音,顾安澜站在楼梯口凝视了她许久,看着她此刻凝着笑意的秀丽姿容,分明是熟悉的却又觉得是陌生的,而她却是他寻觅了多年的那个小女仆。面容却早已看不出当初秀气的五官,连性情也变化了许多,毕竟被别人的记忆强加到脑海里,大抵三观也会随之变化些许,但偶尔他还是能在她的一言半语中,寻找出当初明媚的影子。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只要一直爱着她就行了,只是他痛恨死了那些令展辛眉饱受了如此苦难的人,竟让他们两个兜兜转转仿佛历经了三生三世的磨难,而这万恶的源头此刻却已长埋地底,如果他是古时代的暴君,顾安澜想他指不定是要将那老骨头挖出来鞭尸的,可是现在他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连心中也开始积聚起了温暖,他再如何冲动行事也开始学了三思而后行,甚至会为自己所爱的人而积功德。
展辛眉正拿着拨浪鼓逗着小孩,便敏感地察觉到前方一道灼烫的视线,抬眼望去,便见顾安澜站在楼梯口直愣愣地盯着她瞧,仿佛一个未曾谈过恋爱的愣头青般,她抿着嘴轻笑出声,好在两个孩子还小,倘若再大点会叫爸爸妈妈了,到时也该轮到他们这老脸皮羞臊了吧。
光是想着以后的岁月,展辛眉眼里就有无限的憧憬,顿时便对顾安澜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正欲跟他商讨些婴儿房的布置问题。
顾安澜却走到她跟前,侧身亲了亲她的脸颊,率先开口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和你们一起吃晚饭。”
展辛眉一愣,下意识想要问他去哪,但看着他脉脉含情的双眼,却突然觉得有些问题不必问出口,她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就像寻常家庭最平凡的家常语,顾安澜却听得满心激昂,高声应了声“好”。
顾安澜独自驱车去了顾老爷的坟前,自从那次下葬后,顾安澜便再无来过这个墓碑看望过。
今日前尘往事全都一一揭露在他面前,顾安澜难掩沉重心情,更难掩对这个长埋地下的老人的愤懑,索性驱车来这里看看。本以为墓前的芳草会萋萋高,可当顾安澜寻来时,却看到坟前一片洁净,连芳草都除得规律整齐。
一兜的香炆蜡烛枝条,还有些蔫巴巴干涸掉的枯花,顾安澜看着看着就笑了,对着墓碑上那黑白照的老人讥嘲道:“没想到你死后,还有些人一直惦记着你啊。”
顾安澜只身一人带了瓶老茅台过来,除此之外再无半分贡品。
他席地坐到草铺上,打开了老茅台,白酒醇香的气味顿时飘了几里,在顾安澜年幼时,他常在饭桌上闻到这个浓郁的白酒味,不呛鼻反而勾人,顾老就坐在首席位置上,拿着个小杯子细细品尝,砸吧砸吧着嘴仿佛这世间无上美味。
顾安澜自是被勾起了馋虫,眼巴巴地盯着那透明液体瞧,顾老眼尾一扫,喝得通红的脸满是不怀好意,竟倒了一杯放置在他面前,大笑一声让他干了,倘若不倒明天就不用再去密室训练。
听言,顾安澜更是一杯干了,只是打了几个酒嗝,傻笑好几声,还未来得及感受胃里翻滚的灼烫,便噗通一声倒下了。
第二日,他的密室训练开始变成困兽之斗。
顾安澜现在想来,才觉得那是唯一与那老头共有过的温情时刻,尽管第二日他开始变本加厉的虐待他,折磨他。
顾安澜抬头饮了一口,剩下的便尽数砸到了墓碑前,他哈哈大笑一声,拍着裤腿站起了身。
这才盯着墓碑上那头像说道:“这是我还你的,而你欠我的却永远也还不了了。”
“也算上你养我的那几年吧,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我摸黑打滚自己一步步爬起来的,但楚嫣说得对,如果没有你,估计也没有现在的我了。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了,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背负你的姓氏。再见了,老头。”
顾安澜轻笑一声,看向天上的云卷云舒,顿时觉得过去那些挣脱不开的噩梦似乎也不太可怖了,毕竟他已经是成了战胜老虎的人了不是么。
顾安澜悠悠转过身去,便看到了拿着一束捧花的姚轻悠站在身后,也不知凝视了他多久。顾安澜也不予理会,正要径直穿过她出去时。
姚轻悠却突然大叫一声,“顾安澜!”
顾安澜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顿住了脚步,懒懒回头看她,“找我什么事?”
姚轻悠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安澜,自从金老告诉她这个墓地地址后,她隔三差五便赖一趟,墓地从一开始的杂草斑驳到现在的整洁干净俱都是她亲力亲为修整的,毕竟这是她爷爷,她这世间还可以缅怀的亲人。
可是顾安澜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刚才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姚轻悠心里一团乱麻,但看着他离去的萧瑟背影,她仍是忍不住像那次夜里的巧遇去靠近他,看着他懒散却面无表情的俊颜,姚轻悠心里一阵酸痛,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夏楚嫣那句自信的话来,嫉妒像烈焰在燃烧着她的理智。
她盯着他,竟恶意的在想夏楚嫣是否也在自欺欺人。想到金老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想到她心里对他莫名的留恋,一时忍不住竟开口问道:“顾安澜,你有没有爱不爱我?”
顾安澜眼里的讥诮之意更盛,薄唇微掀,不耐烦地吐出两字来:“不爱。”
这两字却如同冰渣子般扔了姚轻悠一身,她浑身哆嗦,好似久久追求的渴望被抹杀掉了一般,而顾安澜却早已头也不回的离去,她忍不住跌倒在地,热泪滚烫落下,却还睁着朦胧的眼对着那高大的身影嘶喊道:“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对你的爱意,可是却还能感受到难受呢!”
没有在得到顾安澜的回答,姚轻悠也不再去追问。有些事追问下去也不一定有结果,还不如就这样。
不过姚轻悠想是这样想,但是看到顾安澜毫不犹豫的离开,她的心还是很难受很难受。她感觉身上的力气因顾安澜的离去而被抽干了一般,软瘫坐在地上。
直到顾安澜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脸颊的泪风干,她才缓缓站起来,祭拜顾老爷子。
“爷爷……”姚轻悠叫出这俩字后,停顿了很久,才说:“我想要离开,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这个地方带给她太多的伤痛,尤其是看着顾安澜和他心爱的人,她更是难过,有些人既然不是自己的,那就远离吧!
对着坟墓说了一会话,姚轻悠离开了。这次离开的时间比以往的早,回到住的地方也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她走到玄关处换了鞋,上楼,却在路过书房时,听见书房传出金老说话的声音。本来姚轻悠不会去关注说了些什么的,但是偏偏她听到了顾安澜三个字,停顿下来。
“如此诱人的地皮,我就不信他顾安澜能不动心。”
“哈哈,我就等着看他顾安澜如何力挽狂澜。”
地皮?
姚轻悠虽然没有听到金老前面的话,但是地皮两字结合金老对顾安澜的恨意,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她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向顾安澜袭来。
姚轻悠怕金老发现,或路过的佣人看见,并没有停留太久。她回到自己房间,眉头紧蹙,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
按出顾安澜的号码又删掉,按出又删掉,反反复复,最后姚轻悠还是没有打出这个电话。
另一边,顾安澜答应回家陪展辛眉吃饭,他没有失约,准时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