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异常沉重,浑身的肌肉因为用力过度而不住地颤抖着,包裹住全身的灰色长袍被汗水粘在身上,已经在胸口和背心处凝结出一层白色的盐渍。而他那一双修长健美如运动员般强健的大腿,此时却每迈动一步都会深深地陷入滚烫的黄沙之中,尤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无比。趴在背上的阿依古丽已经第二次昏迷,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水,水……他无力地抬起已经僵硬的脖子,双眼再次望向前方的连绵起伏的沙丘,想要凭借太阳的位置辨一辨方向。突然他的眼前一亮,眼中射出欣喜的光芒。一只老鹰的死尸正静静地躺在前方约一百米的一处沙丘顶上,这可是天赐的美食,若不是他的嗓子渴得冒烟,他简直激动的想要大喊三声“哈里路亚!”。他连忙把姑娘从背上放下来,自己一个人运足力气,拼命朝那老鹰的尸体拔足狂奔过去,一路上摔了几个跟头,仍然全力地手足并用,连滚带爬地终于冲刺到老鹰的尸体前,奋力一抓,那老鹰的尸体却在手心里变成了一把黑灰色的粉末儿,被沙漠里的风一吹,化成一缕缕灰烟,从他的指缝中随风飘散了。死亡之海,绝望之海!
康学彬与阿依古丽俩个人已经陷入了黑沙漠中的死海绝境。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偷走了他们所有的武器装备。更要命的是连水和干粮,还有马也一并全偷走了。两个人在死亡之海中已经徒步走了二天一夜,体能消耗一空,饥渴交加之下,体弱的阿依古丽已经两次晕倒了。村子里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出事了,土匪们更不会良心发现派人回来救他们。费尽心机地把他们引入死亡之海,就是想要活活渴死他们。
听阿依古丽说,男人不吃不喝能坚持五天,女人能活七天。沙漠中有些地方,运气好的话,也能挖出水来。如果能喝上水,那么两个人还能再坚持着多活几天,否则两人必死无疑。于是康学彬就选了一块地势较低的地方,拼命地用十根手指刨起坑来,但是时间长了,他的指甲都磨烂了,指尖皮开肉绽,钻心地疼,但口渴的感觉逼迫着他根本顾不上理会这一点点疼痛。土坑越挖越深,挖坑出了许多汗,他口渴得更加厉害了。阿依古丽已经醒了过来,仅管还在病中,却坚持着在上面用头巾帮他吊沙,他们从下午直挖到黄昏,沙坑挖了有2米多深,下面仍然没有渗出水来,仅仅是底部的沙子有些湿润而已。康学彬跪在坑底,直接抓起一把湿沙子紧紧地捂在自己那已经干裂的嘴唇上不住地亲吻着,呼吸着那一点点的潮湿气息。想要以此来缓解嘴唇干裂之苦,阿依古丽则不停地向着月亮祈祷明天坑底能够渗出些清水来。
劳累了一整天后,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康学彬梦见自己挖出了一口喷泉,只要自己的手往地上一插,就是一口泉眼!清水多得是,他在开怀畅饮,痛快至极!可惜好梦不长久,他很快就被冻醒了。沙漠里昼夜温差极大,白天气温最高时达到零上40多度,半夜里却是只有零度。阿依古丽嘴里喃喃地唤着要喝水,她又开始发烧了,体温高得吓人,都是她白天强行拖着病体干活儿造成的病情加重。就连她在梦中也是口渴的不行。康学彬毫无办法,只能抖开身上的灰袍把这个对自己一片痴情的女孩儿不住发抖的身体在怀中搂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来帮她取暖。夜晚的沙漠静得出奇,远离了城市中的喧嚣与闹声后反而使人的灵魂变得平静起来。天空中繁星闪耀,一条雪亮的银河高挂在深蓝色的穹顶之上。这死亡之海的夜景美得令人心痛。
第三天的清晨天刚刚亮,康学彬观察坑中出水了没有,结果令人大失所望。沙坑底部还是没有出水。两个人被迫无奈之下,只好彼此喝下对方的尿液来解渴。喝的时候双方都有些不好意思。康学彬对阿依古丽发誓,如果能够活着出去,他一定会娶她。刚刚喝了水,饥饿感又再次袭来。可是沙漠中只有沙子,上哪儿找吃的东西去。他只得再次下坑去挖沙子,而阿依古丽则躺在上面休息。如能喝上几口水,那么阿依古丽还可能坚持数天,如果挖不到水,那么连续发烧的阿依古丽很可能连今天都过不去了。土坑越挖越深,沙松易塌,为防止自己被活埋在坑里,他又把坑口的面积扩大了些,挖到三米多深的时候,再不能挖了,因为他已经爬不上来了。下午时突然风沙骤起,天气转眼变坏,能见度已经不足三米,康学彬抱着阿依古丽躲到了自己挖的沙坑里,狂风过后,沙坑居然被沙子填平了足有半米。康学彬已经欲哭无泪了。他已经累得连骂娘的力气也没有了。这一天又在沮丧中结束。
被困绝境的第四天,上午仍然刮大风,他们两个人躲在沙坑里已经再无力逃出去了。死亡之海,名副其实,果然是生命的禁地。他们此时已经断水超过80多个小时,又经过两天大强度劳动,体力早已经枯竭。饥饿、口渴、疲劳,简直比死还难受。他们不断地祈祷出现奇迹,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们俩再一次饮尿,但是尿液已经呈现出深红色,显然毒性增加,胃部无法接受,他们剧烈地呕吐了数次,又把尿液全吐了出去。如今俩个人已经彻底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阿依古丽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安静地躺在沙坑的底部。她的眼窝深陷,嘴唇上起了厚厚一层干皮,上面干裂出了几道深深的血口子,却因为极度缺水而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浑身的皮肤都开始起皱,一层层如鱼鳞般的死皮爆了出来。几天的时间内,她的体重足足掉了十五公斤。康学彬正呆呆地抱着她的肩膀闭眼休息,而她却突然拼尽全力一把抓住康学彬的胳膊,眼睛死死地望着他的眼睛,沙哑着嗓子,开始艰难地对着康学彬说道:
“康大哥,我不行了,你杀了我吧,我还有,血和肉可以供,供你活下去。你是个有异能的人,村子更需要你。你回去以后,一定要,替我照顾好我爹。替我给我爹尽孝,那我就,死也瞑目了。”
“不可能,阿依古丽,你得活下去,我不准你死,我会背着你回到村子里的,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到村子的……”
“不,不要再骗自己了。康大哥,我听村里的巫师说过,当一个人要死的时候,就会看到,她已经去世的亲人。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她正在不远处向我招手呢,她来领我了。”
“阿依古丽,你那是幻觉,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大脑缺乏血糖所导致的幻觉,快醒醒,千万别跟她走。”康学彬紧紧抱着阿依古丽的身体使对着她的耳朵大声说着,还一边大力摇晃着阿依古丽的身体。
“康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别人,你根本不喜欢我,可是当你把我们全家从土匪手中救下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把你,看成了我的丈夫。这几天是我一生中过得最开心的几天,因为我终于跟你在一起了,你还答应要娶我,我已经知足了。我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身子交给你,我还想为你,为你生个健康强壮的男娃娃,我还有好多心愿,都没完成,太多,遗憾了……你的新娘,我,只能来生再做……”话未说完,阿依古丽的头已然一沉,再没了脉搏。
“阿依古丽,好姑娘,你别死,别留下我一个人,我还没给你准备好嫁衣,你不要死啊,啊……”康学彬抱着阿依古丽的尸体发出一阵阵嘶哑如狼嚎一般的悲鸣。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就为了那么一句承诺,千里迢迢地跟着自己跑到了黑沙漠,最终竟然客死异乡。康学彬悲恸得无法自已,看着阿依古丽憔悴的面容,沾满沙土的头发,想着初次见到这个美丽姑娘时,她在大山里唱着古老的歌谣,声音婉如出谷的黄莺。心痛犹如刀绞油煎。
终于,他张开了大嘴,露出两颗尖牙,猛地咬住阿依古丽的尸体脖颈,开始大口大口地吸吮起那还未变冷地血液来。他的肌肉迅速鼓起,皮肤再次变得光滑红润,手指与手背上磨破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全恢复,竟然连一点儿疤痕也找不到。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吓得呆掉。
两分钟后,当康学彬再次抬起头时,怀中只剩一具比埃及的千年木乃伊还要干燥的尸体。此时的康学彬再也不复之前的温闻尔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地狱恶魔般的可怕神情,血红的双眼足以吓退深渊界中的恶魔。
“卧吉达妮,不!我应该叫你世井莉娅才对。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要为枉死的阿依古丽报仇,我要永远禁固你的灵魂,我要让你知道,惹怒一位血族,将会付出什么样的可怕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