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打量了一眼这座院落,分明有些破败不堪,明明是供奉历代帝王先灵的地方居然如此寒碜,而且居然除了刚刚离去的思雪外,院中再没有其他婢女或是宫人,连个扫地丫鬟都没有,寸草横生,简直是处荒废已久的废墟院落。
但她毫不意外,祠堂向来是由後宫之主打理的,先皇后去世的早,所以先皇就将祠堂交由当时得宠的妃子打理,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她对先皇根本没有爱,更不可能会对圣祖皇帝恭敬了,所以祠堂大约是从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刻起彻底成了荒废之地,或许,还有一个用处,那便是将一些原本需要抹杀的皇族子嗣亦或是与她作对的后妃借着惩戒的名义关到这里来尝尽暗无天日的痛苦,死了自然最好,拖出去处理了名正言顺。没有死则关到她求饶为止,若是还不服从,则继续关,关到服从为止,事实上,她有的是办法让她们服从!但往往是进了这样的地方,出去的机会根本接近于零。
兴许是这些年祠堂经常传出闹鬼的传闻吧,使得接近的人愈发的少了,就不知道是人为还是事实了,不过,依怀柔的判断,多半是人为,穆皇后接手管理六宫之位后大约也是畏惧于这里的闹鬼传言,所以一直没有靠近打理,亦或是受到某种暗中的胁迫,一直没有动这祠堂,于是,久而久之,这里就真的成了人烟稀少的鬼宅了。
“咳咳……”屋中忽然传出两声轻咳声。
怀柔打住思绪,转头看向祠堂,浣纱格子窗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加之黑灯瞎火,根本看不出里面的动静。那咳声似乎压抑着什么,有些难受,她静静听了片刻,那咳声依然不止,她眸光微闪了一下,忽然将头顶的玉簪取下,缓缓靠近祠堂大门,有些懊悔自己不该身穿一袭白衣,所幸暗夜无人。
她速度极快,很快用簪子解开了锁,这种古代的锁她自小就有研究,所以打开不在话下。
伴随着她推开门,咳声忽然止住了一下,又继续咳了起来,只是轻了一些。
怀柔并没有着急走进去,而是将门打开,退到一侧,先让祠堂内浑浊的空气与外面的新鲜空气进行了循环交替。
期间,女子并不说话,只是一直轻轻的咳着,大约半柱香后,她终于止了咳声,淡声开口,“是思雪吗?”
怀柔一怔,并不回答。
“思雪?你怎么不说话?”女子的声音淡中含了几分焦虑,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来到门框边,终于摸到了怀柔的衣服。神情有些不自然,“你是谁?”
怀柔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瞳孔居然没有任何的收缩反应,不由得再次一怔,但很快想明白了。
或许和盲鱼一般,长期处于黑暗的环境之中,她不需要看东西,可以说根本看不到东西,所以久而久之,眼睛成了无用之物,自然而然的被迫退化,成了摆设。说白了,也就是这位公主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成了瞎子。
命运是如何的弄人,又是如何的残害人?
怀柔一时竟有些悲愤,她的样貌端的是闭月羞花之色,如今却穿着残破无比的衣服,甚至连一双美眸都成了摆设,那个老女人果真阴狠无比,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迫害到这般境地!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历史上的那位武媚娘,是被权势熏黑了心么?怎么下得了手?!
“公主,是我,怀柔,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怀柔忽然开口,欲将女子的手从衣袖边抓起放到自己的脸颊上。
女子还未触碰到怀柔的脸便当即收回,神色一愣,但当即退了几步对着怀柔就是一礼,“紫鸢见过怀妃姐姐。”
怀柔一愣,再想靠近,却好似两人之间就起了一道屏障,怎么都靠近不了,她前进几步,女子就退后几步。
“妹妹何须这么多礼,对我不必拘谨的。”怀柔说话间,自己都有些拘谨。
“怀妃娘娘身份尊贵,能踏足这污尘之地来看我已经是紫鸢的福分了,还望姐姐能够早些回去,别让皇兄担忧!”女子依然声音淡然,听不出一丝情绪。说罢,女子又开始咳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绢帕捂住了嘴巴。
虽然是暗夜,怀柔清晰的看到那绢帕上浓稠的液体,分明是血痰!
已经伤及了心肺了么?
怀柔不由得一惊,但终是没有出声,但心下却一紧,再这么下去不治疗会有生命危险的!
“公主,你被关在这儿,你的皇兄都不知道么?”怀柔不由得问道。
“不知道,咳咳,母后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知道,从父皇离世,皇兄继位开始,母后就对外宣称我自愿去了皇陵守孝,六皇子凌亲王也是被她用同样的理由驱逐出了皇宫,咳咳,唯一不同的是,我是没有能力反抗,而他则是反抗无效……”女子强忍着咳声才终于勉强流畅的把话讲完了。
怀柔亦克制住了内心的惊讶,想不到那老女人居然在那时就开始动手了,这些年,她一直误以为她讨厌君屏幽是想让清夜继位,却不曾想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独揽皇权!
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了一半,已经将皇后的凤印收回,就相当于整个後宫的生杀大权已经攥在手中,这些日子并不出手对付她估计是在大肆的勾结四方势力,争取早一日将皇权夺到手中,呵,胃口倒是不小!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真正的幕后黑主是她,君冥皓,冷离疏,君清夜,甚至于前前后后被她驱逐打杀的皇族之人,都是她夺权之路上的一步棋子!
怀柔定了定神,伸手欲去扶那女子,却被她察觉事先躲过,只听她淡然的语气忽然沉了一分:“怀妃娘娘还是快请回吧,这里真的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不会走的,除非公主跟我一起走!”怀柔的语气亦沉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