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是南烟雪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离开天云山,铺盖很软和天青门硬邦邦的床榻比起来要舒服多了,但不知为何,南烟雪翻来覆去的一夜都没有睡好,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才迷糊着睡着,赫然却梦到自己一身血污,面目狰狞的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身边最亲近的人好像一个个都躺在血地里,她爬到他们身边呼唤着叫他们却无人响应,血地之中慢慢开满了血红色的彼岸花,她站在彼岸花丛中冷冷的伸出一只手覆灭眼前的一切,她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内心深处翻涌着说不出的痛楚。
“啊……”
南烟雪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大口喘气,全身大汗淋淋,四下无声,周围一片漆黑,她在黑暗中怔怔地坐了半晌,自从进了天青门她总是会做一些噩梦,梦到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梦到她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黑暗之中看着他们一个个远去的背影,她想要呼喊却喊不出声,这些画面让她感到恐惧。
她在黑暗之中坐直身子,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左手腕上的手链发出淡淡的光芒,柔和的光芒笼罩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层光芒才渐渐散去,南烟雪睁开双眼激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复下来,内心一片平和,她摸着手腕的手链不知这是什么怎么回事,每次它都能令她猛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她再也没有睡意,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旁边几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想必师兄他们都已经睡着了,她坐在门口,仰望星空,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阿爹阿娘在时他们一家三口经常这样一起看星星,可是转瞬间已物是人非。
她靠着门框看着星星不知不觉就睡意袭来,第二日当她醒来时却是在床榻上睡着的,身上还盖着被褥,她努力地想却始终想不起后来到底发生了何事,是谁半夜来过?应该是云风吧?她猜测。
她猜的没错,抱她进去的确实是云风,昨夜一宿云风总共来了两趟,第一次他来的时候看她灯火已息,房间静悄悄的,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便离去了,第二次后半夜他又来到她的门口却看到她歪在门框上睡着了,他走过去轻轻抱着她放到床榻上,然后给她盖好被褥,关上房门,她第一次离开天青门,他怕她会不习惯,也怕她第一次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会害怕,所以他不停的来瞧她,果然发现她睡到了外面,他庆幸自己来了两次,若是让她就这样在外面睡一晚上,必然是要生病的。
早膳过后连垚就带着翠云峰弟子站在客栈大堂里面等待,朝霞峰弟子行动略迟,连垚很不满意的瞥了一眼朝霞峰弟子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萧子义站在南烟雪旁边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牛气什么?”他一向看不惯翠云峰弟子,以他的话翠云峰弟子一个个都看着拽拽的,也不知道在拽什么,南烟雪倒是不生气,她一直偷偷地看着云风想要从他脸上发现一些端倪,她想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来的,他为什么不叫醒她,这样她就可以和他一起看星星了。
她还没有跟云风一起看过星星,每次天还未黑她就回到了朝霞峰,她怕回去的晚师傅会骂她。
云风跟在叶青璃后面表情平静的走了出去,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萧子义还凑到她面前一脸贱贱的问道:“昨晚睡觉怕不怕?”
“不怕!”她说,他不知道她早上醒来时心里有多美。
“骗人,你肯定害怕,你看那别苑一到晚上黑黢黢的,还不知道有啥呢,你一个小姑娘在那,那些东西最喜欢去了。”萧子义说着把双手伸到南烟雪面前吓唬她。
南烟雪倒不害怕,但她被他逗的有些生气,他老是喜欢捉弄她,她快速走到白逸凡旁边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白逸凡看着她一脸委屈的样子,便回头呵斥了萧子义几句,萧子义这才安静下来。
南烟雪悄悄扭过头对着萧子义做鬼脸,萧子义气的只能拿眼睛使劲瞪她。
一行人走到庆阳桥果然看到流言中的算命先生,他头发凌乱身材瘦小,左手拿着一幅算命幡,右手拿着几根蓍草站在桥中间,看到有人路过就走上去,“我看你印堂发黑,恐大祸临头,鄙人有破解之道,只需两个铜板。”,大部分人躲着他走开了事,个别的会扬起手中的拳头吓唬他,他也会识时务的闭上嘴。
连垚带着翠云峰弟子刚踏上庆阳桥就听到算命的对着他说:“少年我看你印堂发黑,耳后见腮必有祸灾,两个铜板就可解你日后困局,要不要卜上一卦?”,连垚神情冷漠的扬了扬手中的剑,算命的见状窒了一下退到一旁。
“姑娘,我看你……”没等算命的说完叶青璃就瞪他一眼,云风走到算命的面前扔了几个铜板但他没等他开口说话就快步走了过去。
“少年天赋异禀,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算命的对着云风的背影说道。
“是不是因为他给你钱了?那我也给你几个铜板你也给我算算。”南烟雪说着走上前掏出几个铜板递给算命的。
“姑娘休要胡说,我乃正经算命先生可不只是为了钱。”算命的边说边伸出手接过铜板。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拿回来吧。”南烟雪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刚刚递过去的铜板,算命的迅速缩手躲了过去。
“别……别别,小姑娘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我可为姑娘卜上一卦,定不会让姑娘你亏着的。”算命的说着拿出几根蓍草开始为南烟雪占卜。
“我听说别人都是用龟甲,你为什么用一根草?”南烟雪站在旁边好奇的问道。
“小姑娘这就不懂了,这是蓍草,蓍草乃是一种古老的占卜方法,《系辞》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於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此即是蓍草之占卜法。”
“那你说说云风哥哥命相如何?”南烟雪说着指了指刚刚走过去的云风。
“那少年莫不是姑娘的心上人?”
“不是,不是啦,他就是我的一个大哥哥。”南烟雪立刻否认道。
“哦……那姑娘何苦如此挂心,姑娘命格异于常人,此生颠沛流离,亲疏离散,切记不可过于执着于一些东西,此间少年,姑娘不可过分强求,缘来缘散,随缘即可。”
“你瞎说什么呢,肯定是骗钱的,快还我两个铜板。”南烟雪站在算命的面前堵住他前面的路。她本来想听算命的给她讲些好听的,谁知算命的尽挑她不喜欢的讲,什么颠沛流离,亲疏离散,他这是在诅咒她吗,她必须得把两个铜板要过来。
白逸凡他们已经先行离开了庆阳桥,桥上只剩萧子义,南烟雪和算命的,算命的忙活一天好不容易挣了几个铜板岂会让她再抢走,他用算命幡挡住南烟雪说:“挂相有吉凶,姑娘的命格都是挂相上说的,姑娘怎能如此不讲理?”
萧子义想要拉南烟雪走,可她不肯走,三个人在桥上僵持着,正在这时桥下走过来一位公子,公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身穿黑色锦袍,宽肩窄腰,腰束玉带,五官白皙,容颜清隽。尤其是一双凤眼,乌黑深邃,像是墨色的宝石,散发着清幽的光。手执一柄上好的墨色山水折扇向她走来,步履悠闲散漫,风流倜傥,眉眼神情俱是满满的笑意。
“姑娘若是不信命,又何必在意他所说的?”男子开口说道。
算命听了男子的话突然把两个铜板往南烟雪怀里一扔就要走,南烟雪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刚要那么久他都不肯给他。
“先生请留步。”男子开口用淡淡的语气说着。
“今日收摊,不算了,不算了。”算命的说着加快了脚步。
“先生认为自己能走的掉吗?”
“你想干嘛?人家都说了不算了!”南烟雪突然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她看他淡淡的笑着,一点也不像会说出那样话的人。
“姑娘兀的不讲理,姑娘算完了却不让别人算?”
“是人家说人家收摊了,不算了,你要想算那就改日再来吧!”南烟雪直视着他的眼神,她想她现在的举动应该就是师傅所说的除魔卫道吧。
“我若今日偏要算呢?你当如何?”少年说着走到她面前弯腰抵近她的脸,除了云风这是第一次有男生离她这么近,她窘迫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
“呵……你这是害羞了吗?那还不快闪开?”
南烟雪倒是想闪开可是她的脚不停使唤,硬是迈不动步子。
萧子义伸手想要拉走南烟雪却被男子一把折扇抵了过去,折扇法力强劲,他竟一时动弹不得。
“公子所要之物确在此地,还请公子放了他们也莫要伤害庆阳百姓。”算命的站在桥下说道。
“当然。”男子说着收回折扇,萧子义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南烟雪急忙上前扶起萧子义,两个人仓皇离开庆阳桥。
“姑娘切记,凡事不可强求。”算命的对着路过身边的南烟雪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