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的,燕山君的倒台是一场政争,是发生在协助世祖篡位的武将勋贵权臣为主的勋旧派,与儒生和士大夫为主的士林派之间的一场争斗。
和大明相似的是,这场发生在朝鲜的政争,最终也是以儒生为主的士大夫取得最终的胜利。
而士大夫的私下里的分歧虽然不少,可在这个时候却并没有爆发出来。刚刚掌权的他们,还在忙于分割战果,因此,在朝堂上,他们基本上还是能保持一致的。
于是,在第二天的朝鲜朝会上,在崔、闵两位议政的主导下,堪称丧权辱国的济州条约出台了。
重头戏当然是济州岛的租借,五百年这个漫长的租期,让所有人心中都有了明悟,和刘备借荆州一样,这济州岛算是割让出去了。
最让中宗李泽心酸的是,老大一个济州岛,一年的租金居然才一百两,要知道,岛上可还养了上千匹马呢,光是靠那些马,一年的收入也不止一百两啊!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议政们给他打了折,就算知道,他一样没有办法,他的地位比正德刚登基那会儿还不如,朝堂上的士大夫们既然达成了一致,他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了。
尽管还没开始争斗,可朝鲜的士大夫之中,也是隐隐分成了南北两个派系。
闵、崔二人是南方的领袖人物,而南方的豪强们不少都参加了联合舰队,切身利益攸关,当然会衷心拥护两个领袖的决策。
就算有少数实力派人物有所质疑,可经过两位议政私下里的开导后,都是一脸惨白的变成了啄米的小鸡。
老天,那个瘟神真是无恶不作,居然扮海盗跑去了济州岛!既然是他,那就没啥好说的了,去燕京告状肯定行不通,打又打不过,那也只好哭着忍受了。
生活就像被那啥,反抗不得,也只好闭上眼睛享受了,朝鲜这一千多年还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南方士人的意见就此彻底统一,而北方的士人刚刚遭到重创,平安道生生的被辽镇抢去了一块,甚至有不少豪强还挨了抢,正是一地鸡毛的时候。
尽管他们不知道济州岛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南方人对一群海盗卑躬屈膝,处处退让,但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是,南方那伙人肯定是在海盗手里吃了亏的,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所以他们也不会提出什么异议,提反对意见容易,可说话却也是要负责的。万一南方人顺水推舟,把收复济州岛的责任退过来,没准儿就要吃大亏了。
毕竟士人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各家的实力如何,私下里众人都是有数的,南方士人那样的实力居然都吃了亏,被摆布成了十八般模样,那自家去能讨得到好才怪呢。
既然割让领土这样的条款都顺利通过,其他的条件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阻碍。哪怕是全罗、庆尚两道的水军今后交由海盗统辖,并且可以用朝鲜的名义进行军事行动这样的条件,朝鲜的士大夫们也都是欣然点头。
反正对方说了,朝鲜水军唯一的敌人在东面,等到训练有成之后,那位大人将会率领朝鲜水军,向倭国那些强盗讨还公道。
有权利就有义务,这就是那位大人说的,朝鲜大臣们一个个都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表示这乃是上天不忍见朝鲜百姓的苦难,特此降下了天兵天将,带领朝鲜走向安泰的。
对朝鲜来说,最大的威胁只有两个,一个是国内时不时发生的饥荒,另一个就是时常犯边的倭寇了。
无论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对海盗的战力都没有任何质疑,实际的战例摆在那里,不由得他们不信,有这样的人带领,就算是凶猛的倭寇也未必抵挡得住吧?
这两件重大决策通过之后,余下的那些,诸如对方有权力征用朝鲜沿海的港口,在港口接受补给什么的,看在大臣们的眼中,就更加算不得什么了。
他们本就没有什么海权概念,就算是私下里建设的水军,主要也是为了抵抗倭寇之用,除此外,大海对他们来说,代表的也仅仅只有海鲜和海带罢了。
最后,还有海盗对朝鲜女子一向仰慕,因此可以采买之类的要求,那就是彻底没人理会了,大朝鲜人杰地灵,连女人都名扬万里了,这是好事儿吧,嗯,肯定是好事。
……“金大人,按照那位大人的意思,王上已经颁下了旨意,您看……”知道了金侠爱背后的靠山之后,闵、崔二人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完全可以用卑躬屈膝来形容。
“等到庆尚道的水军到达青山岛,各位大人家中的下人就可以返回了,不过船只可能要留下几艘,毕竟朝鲜水军的船只太破旧了一些,去倭岛还是多有不便的。”
眼见这俩人下了朝就跑来献宝,其意甚诚,金侠爱也不与他们为难,按照谢宏的交代,把手尾一一交待清楚。
“为上国出力,又是为百姓伸张正义,应该的,应该的。”包括最大的龟甲船在内,已经没了十一艘,俩大臣又怎么会计较剩下的,反正头已经磕下去了,干脆还是磕得彻底一点最好。
“那就好,两位既然都申明大义,金某回到济州的时候,也会向大人禀明的,咱们合作的曰子长着呢,哈哈。”金侠爱大笑而去,留下了两个大臣面面相觑。
曰子还长着呢?这么说,还有下次?这一次割让了济州岛,下一次的话……莫非是要全罗道?老天,咱们要不要搬个家呢,跟瘟神做邻居,实在很危险哇。
……汉阳的消息一时还没传到济州岛,可济州岛却已经是一片繁忙的景象了。
济州海战爆发之前,全罗道的右水营就驻守在青山岛,准备进行后勤补给工作。所以,当谢宏击败联合舰队,押送他们到了青山岛的时候,顺手也就将其俘虏了。
当时统辖水营的正是那个李万户,这人本来胆子就不大,又看见心目中最强大的联合舰队的惨状,当然不会对投降有什么心理障碍,这样的形势下,抵抗的才是傻瓜。
谢宏简单的将两边分了类,朝鲜的正规军他决定留用,这些人的成分比较单纯,都是沿海的贫苦渔民,没什么斗志,同时也很听话。
私兵就当做人质和筹码,可以逼迫朝鲜的权臣们妥协,通过济州岛上的几个罪臣之口,谢宏对朝鲜的局势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就和历史上华夏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一样,在自家利益和国家利益相违的时候,那些深受儒家理学熏陶的士大夫们会做出来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损公肥私,卖国求荣。
依照朝鲜的民族特姓,有了海战的震慑,再把自己身份的风声放出去些,对方的行动模式便尽在掌握之中了,望着码头附近集结整训的朝鲜水兵,谢宏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谢兄弟,你笑什么呢?莫非是汉阳那边有消息了?”
“马兄,你回来了?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谢宏闻声大喜,转身打量了马昂一番,见对方除了略有些疲惫,没有其他异状,这才笑道:“你回来的正好,这边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等到汉阳消息一到,就可以……倒是倭国那边具体是怎么个形势,你可有打探清楚?”
“谢兄弟你不知道,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倭国小小一个地方,形势比咱们大明还复杂,细节什么的一时也问不明白,”马昂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很是唏嘘了一番,这才说回正题:“不过,谢兄弟你要我问的那两件事倒是问清楚了。”
“那就好,倭国的大名什么的多如牛毛,本来也不是外人能搞得懂的,九州岛,应该有个岛津家吧。”谢宏微笑颔首。
他大老远跑来济州岛,本来也不是为了欺负朝鲜人来的,他的主要目标是倭国,以及切断江南往倭国的航线,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这个目的做准备的。
所以,在海战结束后,他就从俘虏中挑了几个懂倭语的,和马昂一起扮成明国海商去了长崎,为的就是打探消息。
“可不是嘛……哇,谢兄弟,倭国大名你居然都知道!”马昂心有戚戚的应了一句,转而又是惊叹起来,连这都知道,谢兄弟果然学究天人。
要知道,倭国的大名地盘实力大多都很小,放在中原的话,很多也不过就是个村长什么的,达到县级标准的,就已经是实力强大的一方雄主了。
马昂在长崎呆了十多天,倭语水平长进了不少,可对倭国的势力分布,哪怕是单单一个九州岛,他都是一头雾水的。
却不想谢宏随口就能道出九州南端的一个小大名,这和某个朝鲜人随口能说出宣府的北庄县的难度都差不多了,实在是了不起啊!马昂很惊异。
“咳咳,我也是这几天听人说起的……”这其实没啥了不起的,只要在后世玩过信长野望系列的游戏,谁都能说出来几个倭国的大名,要不是现在的年代早了点,谢宏甚至都不用马昂去打探消息。
“马兄,咱们还是说正题吧,如今五岛上面有没有人,被那股势力控制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