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没放下保温桶，而是捞起撇在床头柜另一边的盖子走了出去。
“小兄弟，你放那吧！一会有人给洗。”他说这话时我已出了门。
“你待会儿跟爸这样说，还有不能刻意提那事儿！”
在过道里走着一对男女，提了好几袋子补品。一下子走廊的空间显得局促起来。我迎面碰上他们，即刻后背贴墙，让他们先过。两人还在说些什么，我等他们通过后，下楼找见水房洗这个保温桶。也没有洗碗布，用手洗了洗。好家伙，这么多油！不是说有胃病吗？干嘛家里给他送这么油腻的东西。看他脸色比我还好，真有胃病？在我以往的印象中，有胃病的人不都脸色黑黄，哪个像他这样的？
洗完保温桶，回到了病房。这里显然有人来过，不但有一堆补品，还有女人来过的香水味！
“大爷你在干嘛？”
他在床上拿了张纸写着什么。
“还能干嘛？写遗嘱呗！”他的口气倒是轻快，却说出来这么沉重的话。
“不过是胃病吗！那能有啥事，你一辈子不是啥风浪都见过么？”我也歪在了脏兮兮的床上，没有枕那个讨厌的枕头。我说完这话，也陷入沉思。在我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我有多慌张、多恐惧恐怕只有我一个人能感受到。
“小兄弟，呐！香蕉。”这老头掰了一根香蕉，作势要扔过来，我一坐起来他果然扔了过来。
“砰！”好嘛！香蕉砸我脸上了。
“大爷你什么技术？”我揉了揉被砸的脸，把滑我腿上的香蕉捡起来。
“大爷你别瞎想了，人嘛，该吃吃！该喝喝！”我大口嚼着香蕉含糊地说。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我好着呢！”他鼻子哼了一声，也躺着了。
“下午三点时，那老头子睡着了。”打呼噜发出的鼾声，吵得我睡不着。
出了病房，下楼到了院子里，在一个花坛沿上坐了。毫不怜惜地揪了一朵不知名的花，双指捻着它的花茎，无聊地转了起来。一点淡香从朵心传来，着实沁人心脾。粉色花瓣错落有致，只是最外面那层的花瓣已经蔫了，里面的花瓣却开得正盛。我不想玩了，好像植树似的，挖了个小坑，把花茎插那埋上土按按。花跟还生长似的，被微风一吹，稍稍晃了晃，那种几不可查地颤动让我替它担心。
我离开这里去小卖部打了个电话，是给李宇打的。说我住院了，让他借我600块，先把我赎出去。他听懂后只说让我等着。李宇的号非常好记，当时他说了一遍我就记住了。上回见到赵迪，忘了问他的号码。再说我也没有手机，等有了手机再说吧！
还是回了病房。院子里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
回来病房时，那老头还在睡，真是好睡手！呼噜声从那张床上源源不断地传入我耳中。“这么烦！”才坐下又想出去。
“咳，嗯！”老头醒了，干咳了一下。
“那谁给我倒杯水。”他吼我。
“靠！这老头。”一直小兄弟、小兄弟的叫我。只睡了一觉，就变“那谁”了。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我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上。
他看了我一眼，“那谁，不，小兄弟不好意思，我还当我在家呢！”
“你在家可真霸道，难怪你有点小病，人家就把你撵医院里了。”我反正也要走了，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哈哈！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被人撵出来的。”他说。
“撵出来，你还乐？”我问。
“在哪不是吃饭、穿衣？到没有什么区别！”他说。
“怎么没有，我在这住了半天就500多，还没区别？”我气地说。
“夏衡！”李宇在走廊叫我。他不知道我在哪间房，打电话时我忘告他了。
“我在这！”我在床上喊。
“小兄弟火气蛮大呀！”老头喝完水，又躺下了。这是他给我的评价。
“夏衡，你咋了？”李宇空手进来。我有些失望，他啥也没有给我拿。
“有点中暑，热着了。”我没好意思说我是又饿又晒晕倒的。
“那走吧！我们去结账！”我穿好鞋后拉他。
“医生让你出院了？”李宇问我。
“对啊！”我说。
“你啥病？”李宇又问。
“你刚没听我说。热着了！”我冲他说。
我又要拉他，他反而坐我床上了。
“等医生让你出院，你再走，急也没用！”李宇说。
“你啥意思？”我问。
“这几天我也没钱，身上只带了几十。”李宇说。
“不是，你刚才在电话里不说？”我恼了。
“这样，你先住两天，我想想办法！”李宇这样说。
“小兄弟，你缺钱跟我说。”老头子又坐起来。
本来也没他啥事，可李宇没钱，我也没办法了。
“大爷你借我六百，这个月底，一准还你！”我向他开口。
“行！1600都行，我现在也没钱，你还是听那位小兄弟的，住两天让医生给你看看。”
他说了这么多，就告了我个这？！算了！我早说李宇指望不上嘛！灰溜溜地坐李宇旁边心里骂了他好多遍‘废物’！
“那你歇着，我出去转转！”李宇按着床，双手用力跳下床来。我没吭声，心里骂耍什么招数，显摆什么呀！
“那个小兄弟挺好看的，我年轻时就那样。”
那床的老头子，又发表评论。这什么跟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头子都能跟自己联系起来。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今天走不成，明一早就回去！”我心说。
李宇出去好一会儿，还没回来。我走到床头柜那，揪了老头的一根香蕉，看到礼品袋里还有一箱盒装牛奶，本来打算快速撕开包装拿一盒的。结果撕了半天才撕开，牛奶盒码得又齐又挤，费了半天劲总算抽出一盒。拿到手中时，看了老头一眼。他也在盯着我看，视线相对时他先移开视线。我步子晃悠故作轻松地回到了我床上。
一阵脚步声，李宇提两个塑料袋走进来。他举过来，意思是让我接袋子，我没理他。他把袋子丢在床上，解开活扣，绾了塑料袋的边两圈。里面的食物都摊开在我眼前，里面就有我从老头那弄的，一模一样的盒装牛奶。李宇还在摆弄另一个袋子。我抬眼一看，老头又把脸别向一边。
“爷爷你吃这个吧！”李宇揪起两个带包装的食物，放那边的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