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珍儿(1 / 1)

宋俞开始没日没夜的打侯科电话,她以为永远打不通,没想到居然通了。

“喂!侯科侯科!我是宋俞!”她激动的大叫起来。

“有事吗?”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接我的电话。”她几乎是哭腔的说。

他愣了一秒:“手机没电,也一直忘了充。”他又补充一句:“我不会不接电话的,无论是谁的。”

他郑重其事的做了保证,一个对所有人都有效的承诺。可为什么承诺?宋俞不解却也没想太多。

“侯科,我知道我没有立场问你怎么了,但是我真的喜欢你,你可不可以试着先当我是朋友,和我倾诉?”她吸了吸鼻子:“你忽然就回家了,电话又打不通,我担心死了。”

“我没事。”他的声音和平时无异,却总让人感觉不一样。

她哈哈干笑了两声:“我给你整理好了重点,下学期你补考的时候可以用。”

“谢谢你。”

她要的才不是‘谢谢’呢。宋俞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你老是这样,敞开心扉有那么难吗?”

电话那头静了静,半响:“好。”

好?

好什么?

她来不及问出口,侯科又道:“身份证发给我。”

稀里糊涂给了身份证,过了一会儿,宋俞手机上有信息进来:你已订购1月24日的火车票。

宋俞坐上了火车,窗外风景一闪而过。她看着玻璃上映出来的脸,心知自己过于鲁莽。她家庭教育保守,若是父母知道她婚前就去男方家里,还是那种倒追还没追上的情况,铁定要扒了她的皮,可是她爱侯科,这种爱就像龙卷风,她逃不开也思考不得。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侯科真正的开始接纳她了。

下了火车,宋俞远远的就看到了侯科,她喜欢的男孩,在人群中总是独树一帜般发着光。他瘦了很多,风猎猎的吹着,外套刻出身体的轮廓,多余的地方空荡荡的。他的表情就像一月的风,寒冷而疏离。目光冷静、淡然,没有任何见到她欣喜的波澜。

侯科提起她的行李箱,招来一辆三轮车。宋俞从小在城里长大,她没见过三轮,车子吱吱呀呀开过来摇摆着,直觉很不安全。

“侯科,我们坐出租好不好?”

侯科没看她,径直将行李搬上车:“出租到不了。”

宋俞没理解这句话真正的含义,直到小三轮七拐八拐,拐进小路上,宋俞被扬起的灰尘狠狠的呛了下。行李只一个箱子,却挤走了大部分空间,她的腿几乎动弹不了,被挤压的生疼。

侯科递过来一张面纸,宋俞包住鼻子,她不敢问还有多少路,侯科始终闭目养神。

车子颠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吗?”宋俞问,撩起布帘子朝外张望。

“没有。”侯科付了钱,提起箱子:“接下来的路我们要自己走。”

侯科走在前面,路不好走,他怕拉坏了箱子轮,便一直提着。宋俞后悔自己带了太多行李。他的腰背有点弯,好像是被箱子压弯的。明明以前挺直的像一棵树,让她芳心暗许。宋俞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很不方便,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侯科也越走越远。

他终于停下来回头看她,宋俞想脱掉鞋,想蹲下来大哭一场。她不知道自己复杂的情绪从何而来。路不算远,拐了弯,拐进一个破旧的楼房前。

“奶奶,我们回来了。”侯科和坐在门口拾掇菜的老人打招呼。

陈腊梅笑眯眯的:“丫头,你来了啊。快!进来坐!”陈腊梅过来就要拉宋俞的手,宋俞看到陈腊梅手上的污垢,偏过身不自然的躲开了:“奶奶好。”她匆匆忙忙打了招呼,小尾巴似的跟在侯科后面。

侯科将宋俞的行李放在自己卧室里:“你今天住我的卧室,我住隔壁。”

宋俞看了看,这个卧室实在算不上卧室,她家的杂货间都要比这宽敞比这儿好看。墙上贴着有些年头的贴画,彰显着房子的老旧。好在卧室收拾的很干净,被子都是新换上的。最醒目的还是挂在卧室正中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侯科眼神温柔似水,比现在爱笑。她凑上前仔细看,才知那是一副素描。素描只画到侯科的锁骨,但直觉告诉宋俞,照片里的侯科没穿上衣也或者穿着是v领的。她更青睐于前一种猜测。又在想是谁画的,男的还是女的?

陈腊梅找了一双新的拖鞋让宋俞换上,拖鞋的颜色太亮,上面绣着大红色的牡丹。

侯科看了她一眼:“这是我奶奶自己绣的。”

宋俞扯了一个笑:“是吗?很厉害。”她坐在床上,脱下自己的靴子,侯科拿起靴子晒在院子里。而后帮陈腊梅收拾菜,陈腊梅催他陪宋俞,宋俞站在一边,手脚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帮忙。

侯科站起身,拍了拍手:“要不要随便走走?”

宋俞点头:“好。”

陈腊梅嘱咐:“别走太远,待会就要吃饭了。”

侯科道好,领着宋俞来到自家后院,小院被打理的很好,蔬菜因为要防冻所以被包在塑料袋里,长势出奇的好。

侯科的眼睛和睫毛似乎染上了冬日的霜冻,他进菜园之前,明显的怔忪了会儿。

“这是奶奶种的吗?奶奶真厉害。”宋俞扯了一个笑。

“恩。要不要进去看看?”

侯科率先进去,弯下身砍了一棵下来,递给宋俞。宋俞接了过来,紧接着侯科砍了另一颗白菜。

“晚上吃白菜,行吗?”

宋俞点头:“我都可以。”

饭菜摆上桌,陈腊梅热情的用她吃饭的筷子往宋俞碗里夹菜。宋俞僵硬着身子道谢,那些菜她动也没动,一粒一粒米数着吃。

“丫头,是不是不合胃口?”陈腊梅关切的问。

“不是,不是。坐了一天的车,有点累罢了。”宋俞大口咽了一口菜,微微笑了笑,咀嚼的动作很流畅:“很好吃。”

陈腊梅笑了起来,脸上全是岁月的痕迹:“丫头叫什么啊?老喽记性不好,小科说了几回硬是记不住。”

宋俞道:“我叫宋俞,周瑜的瑜不要偏旁。”

“哦,宋俞啊。”

饭后,宋俞起身要帮忙收拾,陈腊梅不肯,最后侯科让她先去卧室,自己上手帮忙收拾了。

侯科看着奶奶佝偻的身子,状似随意的问了句:“奶奶,你还记得以前来过我们家的女孩吗?”

“你说珍儿啊?”陈腊梅笑了,她喊滕臻的名字时儿化音很重:“我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记不得?珍儿懂事,老婆子和她投缘,我就爱和她唠嗑儿。”

侯科又问:“那奶奶喜欢宋俞吗?”

陈腊梅手上还拾掇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笑着:“你喜欢奶奶就喜欢。”

自滕臻来之后,陈腊梅三天两头问侯科珍儿啥时候再来?侯科道学习忙。而后陈腊梅便问得少了,说是学习重要,考完高考再带珍儿回来,奶奶杀只鸡给你们补补。直到侯科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个月,陈腊梅就没再提过珍儿了,就好像她从未到过他的生命里来。

而今,他将宋俞带回家。陈腊梅仍是热情招待,只是她唤滕臻为珍儿,唤宋俞还是宋俞。

宋俞去了卫生间,手机放在桌上明了又暗,是她的好朋友于小萌发来的。

于晓萌:火车票定好了,你今晚好好了断下,天涯何处无芳草。

宋俞没有设密码。侯科拿起手机点了进去,往前翻了翻。

五分钟前。

于晓萌:我靠!侯科平日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成绩好,又高冷,关键穿的也不差,你确定这是他家而不是狗窝?

上面赫然是宋俞拍的他卧室的照片。

宋俞:我不知道,我心里好乱。

于晓萌:你要想清楚,待在这破乡下,有什么出路?你是城里的孩子,你爸妈也不会答应你来这儿的。

于晓萌:大学谈什么狗屁爱情,过了侯科这村总有下一个店。

于晓萌:听我的,回来吧。

于晓萌:晚上锁好门,别和侯科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于晓萌:我给你定了明天早上的火车票,到了对我说,我接你。

宋俞:好。

于晓萌:你别舍不得侯科了,这人平日装出一副富二代的模样,搞不好就是想找个城里女孩,一步登天,少奋斗十年。也就你傻,一头栽进去。

侯科记得于晓萌,开学伊始,她也给自己发过暧昧信息,他没理,她就没再发了。

他将最新消息设为未读,又将热水瓶放在卧室就出来了。

宋俞洗漱好,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她盯着素描画看,总觉得那个温柔的侯科再看另一个人,一个他重视的人。站起身,靠近仔细盯着看。没有日期,没有署名。

奇怪?

她将画从画框里拿出来,这才发现画被折了一道,她展开画,眼里充满着不可思议,这是一个完整的侯科,从头到脚一丝不挂的状态出现在她的眼前。画的右下侧是日期2013年10月25日,以及署名t。z。

那个不近人情的侯科让一个叫tz的人画了裸——画?

如果能吹进来一丝风,就能将她推进十八层地狱,而她现在正处在地狱的边缘,胸口的血液沸腾蔓延,几乎不敢呼吸,只能拼命抑制。她将画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去,反过来盖在桌面上,就像从来没有拿出来一样。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窗外的天泛起青白色,鸡在打鸣了,一阵一阵扰人心弦。宋俞穿好了衣服不知该不该走。拿起画,踩在床上挂在墙上,又偷偷拍了一张。

打开门,侯科和陈腊梅已经在准备早饭了。早饭很精致,他们在很诚恳的招待她,可是只有宋俞自己知道,她永远格格不入。

侯科说:“吃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什么?”

“火车。”

宋俞一愣,侯科知道她今天走?

他原来看到那些信息了?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让她来只是单纯的串门。

薄薄的脸庞涨的通红,那种心事被戳破的窘迫铺天盖地而来。她承认她在犹豫,要不要结束这段爱恋。可现在,所有的犹豫都变成果断,她想要证明,证明侯科的未亡人因为侯科的家世而抛弃他,而她永远不会!

吃完饭,她热情的帮忙收拾,又围上围裙帮忙洗碗。她始终在笑,和陈腊梅拉着家常。

侯科喊她进卧室,似乎有话要说。

她决定开门见山,眼底是坚定的光:“我今天不打算走了,反正离过年还早着呢,我可以多陪你几天。”

“你不适合这里的生活。”

“没关系的。”宋俞越说越急:“我现在不适应,多待一段时间就适应了。”

侯科不说话,他一不说话,他们之间的空气就凝滞了。

“你相信我啊。”她惶惶不安的去拉他的手:“以后毕业了,我们可以找一个宜居的城市定居下来,我不要彩礼也不要三金。我爸爸会帮忙出点钱,我们再努把力,买房子不成问题的。”

“那我奶奶呢?”侯科问。

宋俞的声音越说越小:“我可以陪你回来看她。”

侯科抽出手:“收拾下,我送你走。”他的眼睛很清澈,也很坦荡,没有一丝愤怒,也没有一丝心动,似乎只是顺着她的话这么一问罢了。

“侯科,这很公平。”宋俞的眼眶迅速通红:“我也不带我父母啊,逢年过节两方都走动走动,这很公平的。”

“别哭了。”侯科叹气:“你是好女孩,值得更好的人。”

宋俞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侯科,你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太绝情了吗?你为什么让我来,为什么给我希望又给我绝望?”

侯科闭着眼睛,终是开了口:“你知道吗?曾经有个女孩也来过我家。”他说的很慢:“我那时自尊心要强,不想让人看到我家的境况,尤其是她,所以一个好脸色也没给她。我让她走,她就坐在门口陪我奶奶剥豆子,两人有说有笑就像认识很久一样。饭桌上奶奶夹了很多菜给她,就像昨天那样,但是远比昨天的多。她吃不完,也不求救,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侯科像是陷入了回忆里,嘴角始终带着笑:“我觉得可爱极了。那天我吃了很多下去,也是第一次觉得饭很好吃。后来,因为一些事我生气了。放下碗不管外事就进房间里了。她就站在这儿。”他指了指窗台:“影子在窗帘上跌啊跌,拿着我的饭碗吃的狼吞虎咽。”侯科顿了顿,落寞的眼睛从窗帘上挪开:“走之前,她背着一塑料袋的菜站在我面前,伸手掏出一个西红柿往身上蹭了蹭给我吃。”他的眼圈又红了,呼吸时重时轻:“这几天我的脑子反反复复都是那日的场景,她以千百种姿态迁就我,我又为何不对她好点?她给的西红柿为什么要吃掉?现在连回忆都没有寄存的地方。可又一想,西红柿不吃也早坏了。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偏偏我无路可走,无船可渡。上天不得,下地不得,茕茕一身,一无所有。”

如果有十九层地狱,他下的绝对就不是十八层。也一定是因为他太坏,所以报应到了滕臻身上。他开始信佛,开始乞求,乞求老天待他好点儿。也乞求老天不要带走滕臻的手,他有两只,可以尽数献上。

这是侯科第一次敞开心扉,也是最后一次。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对命运的妥协。

宋俞深吸一口气:“这么好的女孩,值得你喜欢。后来呢?”

“她出国了。”侯科将手盖在脸上:“我也一直告诉自己她真的出国了,这么想着这么恨着…如果真出国了就好了,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然后我继续恨着…就这样到老就好了。”他的身子弓成虾米状,藏在头发里的疤痕赤——裸—裸的展现出来。

那个孤傲中带着冷漠的侯科哭了。

他的眼泪为另一个女孩而流。

此生也许只一次。

宋俞摸了摸他的疤痕,凹凸起伏,他到底是对自己有多狠?又是对那个女孩有多爱?爱的这么绝望,这么痛苦。爱到尘埃里,谁也进不去。

宋俞不信爱情,她对侯科纵有爱的成分,大多都是因为不甘心。物质、金钱、家世,什么都可以影响爱情,就像这两天的她摇摆不定。可现在,她信了。

还是三轮车,还是磕磕巴巴的路。来时和走时的心境迥然不同。昨天她站在这个小县城里,觉得很安逸,想着如果和侯科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

可现在侯科没有和她迎面碰上,而是以送她的姿态站在身后。宋俞转过身,跑过来大力抱住侯科,他真的很瘦,骨头膈应人:“侯科你要胖起来,否则tz回来找你,像我这样抱你会觉得很不舒服的。”

侯科回抱住她:“好。”

宋俞放声大哭:“侯科,你是不是给过我机会啊?是不是我自己没珍惜?”

侯科摸了摸她的头:“你笑起来嘴角有小梨涡,很漂亮,所以别哭了。”

她抹了抹眼泪:“开学你会来上课吗?大家都等着你呢。”

侯科恩了声,没说来也没说不来:“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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