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大师忽然开口唤住他:“君廓小施主,老衲还有一言相告。”
少年闻言,忙正色道:“大师直说便是。”
怀远大师便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凡事有果必有因,若见果未见因,同样乃是时辰未到!如遇不平之事,自当静心求索,切不可因此心生执念,以免误入歧途。”
少年一双清冽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儿深思,听罢,恭敬道:“君廓一定牢记大师所言!”
怀远大师便不再开口。
待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地道尽头,怀远才双手合十,凭空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
再说那中年男子一行,出了白龙寺客堂,便径直上了候在一旁的马车,由两个年轻僧人引路,直接从后门出了寺院。
男子独自坐在堆珠嵌玉、装饰奢华的紫檀木马车里,看着帘子外渐渐远去的百年古刹,忽然扬了扬唇角。
“忠易。”
马车外的忠易听得动静,忙恭敬道:“老爷,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男子正要开口,忽听马车外带刀男子一声大吼:“什么人!”
只见马车前行的大道两边半人高的草丛里突然窜出几道黑影,提着亮晃晃的大刀便直奔马车而来!
忠易二话不说,便抽出靴子里的一把短匕,紧紧护在马车前!
带刀男子则高声道:“有刺客,保护大人!”
他话音一落,一些原本只有寸许高的草地上忽然裂开十几个黑色圆洞,十几道身影自下而上猛地从那圆洞里钻出,迎着那几道黑影便厮杀起来。
忠易观望了一会儿,便对马车内的人低声道:“老爷,都是些小角色。”
马车里的男子淡淡道:“不用留活口了。”
忠易点了点头,立即和同样已经退到马车前的带刀男子互通了一个眼神。
带刀男子转脸便对自己人高声道:“速战速决!”
那十几个人会意,再出手时便凶狠无比,招招致命,只一会儿的功夫,前来行刺的几人便尽数倒地、没了气息。
见所有刺客都已经丧命,带刀男子才回到马车前复命道:“大人,刺客已悉数毙命!”
马车里很快便传来男子略有些冷酷的声音:“这里离佛门清净地不太远,还是把尸体都处理了吧,免得惊扰了出家人。”
带刀男子连忙领命而去。
十几个人又以极其迅捷的手段将几具尸首就地掩埋,连路上的血迹也被处理了个干净。
做完这一切,这些人又以诡异的身姿重新钻入之前被掀开的草地圆洞里。
马车继续前行,前方路上又响起一阵马蹄声。
带刀男子远远看过一眼,便道:“是自己人!”
来人很快到了马车前,一人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跪在马车前,恭敬道:“启禀大人,路先生给您的信!”
马车车帘被慢慢掀起,忠易忙接过信,顺着轩窗将信递到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拆开信,两只眼睛在那信上极快的扫了一眼,便轻轻合上了信纸。
“子兴眼下在何处?”
马车外跪地之人忙道:“回大人,路先生说完成大人的吩咐便会回返,此刻应在回府的路上。”
男子点头道:“知道了,你且先去接应一下子兴,我随后便到。”
来人立即应命退下。
男子又对候在车外的忠易道:“速度加快些,子兴这次带回来的消息很有趣。”
忠易得令,又依言吩咐了车夫。
马车前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是马车里却依旧安稳如常,丝毫没有半点颠簸之意。
男子伸出手,生了一层薄茧的指尖轻触雕花窗棱上镶嵌的一圈翠玉,目光深不见底。
他还以为楚家近年人丁不旺,又接连出了两个蠢货,已是注定要亡国灭族的征兆,想不到竟漏看了这么一号人物。
到底是骨子里流着楚家人的血,总有点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难怪当年会如此得那个只知道杀人的短命皇帝喜爱,有点意思!
只可惜小家伙还是翅膀太嫩了点,能找到他的地盘捣乱本来还算有点本事,可他不该动那御赐的回纥贡品,如此简直是自暴其短!
这般沉不住气,他日又如何能成大气候!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那孩子今年才只有十三岁!
可惜了,如果再过几年,等他长大说不定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对手,但是眼下,他怕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了。
这么想着,男子又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对他这份小小的欣赏,他这次可以破例不亲手对付他!
他想起有一个人可能远比自己更想要这孩子的一条小命。
这次能不能从那个人手里争得一条性命,就看他有多大造化了!
好久没有好戏可以看,来一场兄弟阋墙、骨肉相残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男子如此想着,忽然仰头大笑了几声,然后隔着车帘道:“忠易,给白龙寺的香油钱再多添一倍。”
忠易连眼皮也没抬,便恭顺的应了声“是”。
马蹄哒哒,所到之处卷起一片尘土飞扬,路边有新生的细嫩草芽儿将将才冒出了头,便被无情的碾落成泥。
……
午时刚过,王善家的便到李婆婆家来寻靳霜。
不知是指望靳霜为自己继续出谋划策,还是真心佩服她的早慧出众,王善家的来时,手里还提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鲜鱼!
俞氏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千叮万嘱靳霜早些回来,这才客客气气的从王善家的手中接过那两条鱼。
两人一道往永昌巷外走,靳霜想起一事,便问道:“夫人,这个月允许探亲的名额何时能下来?”
罪奴们每月甘愿上缴沉重的役税,为的就是让做苦役的亲人们能有机会活下去。
所以每月按时如数缴够税钱后,官府便会从罪奴中选出两户人家、再由每户人家派出一人去探望各自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