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第七十五章

斜阳斋外,怜竹送走了董必善、杜云泽两位太医,严侍德跟在怜竹身侧,正要告辞,怜竹却回身道:“严公公还请往主子内室一叙,我家主子有请。”

严侍德眼珠子微微一转,心下已明白了两三分,因着林语筝这几日装作不认识赵辰南,所以两位太医都不敢说她“失心疯”早已痊愈,只道:“心病还要心药医,解铃还许系铃人。”

严侍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由怜竹引着往林语筝的寝房,室内轻烟淡雅,点上了外邦上贡的专门能让人凝神静气的灵香草熏香。

林语筝挽起床帘,隔着碧纱橱对严侍德道:“此次我能安然脱险,全赖公公鼎力相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公笑纳。”外间的茶几上放着一套上好的宜兴紫砂茶具。

“严公公跟随皇上多年,对皇上的习□好自然是一清二楚,嫔妾还想请教严公公几个问题。”

严侍德盯着那套紫砂茶壶,这套茶壶是去年江宁府岁贡的贡品,他一见着便欢喜的紧,只可惜后宫之物,岂能纳为己用,于是乎只能失之交臂。林语筝能投他所好,想来也是用了些法子的。

“请教说不上,奴才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严侍德恭敬道。

林语筝垂下眼睑,轻慢的眨了眨道:“其实当日庄婕妤死前,曾告知嫔妾……”

严侍德面色一变,忙问道:“她说了什么?”

林语筝低低笑道:“公公不必惊慌,她只说,公公是好人,定然会帮我……”林语筝说着,又顿了顿道:“另外,那夜嫔妾私闯咸福宫时所用的面巾,也是庄婕妤所赠。”

严侍德低眉敛目的听着,至此处不免仍抽了抽嘴角,低声道:“柔嫔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儿……”

“如今我即将为咸福宫的主子,难道不应对咸福宫的那些事儿有所了解吗?”林语筝语气微微一滞,又道:“严公公既然肯为我呈上叶美人的‘遗书’,自然也愿意助嫔妾一臂之力,铲除幕后真正要置叶美人于死地的人!”林语筝语速虽不慢,但说到“遗书”两字,还是别有用心的顿了顿。

严侍德低头,迟疑不决,咸福宫的那些事儿已经在他心里埋的太深,以至于现在想挖掘,方都觉得那究竟有些像上辈子的事儿了。

林语筝撩起帘子,一滴泪缓缓落下,看着严侍德道:“严公公,太后严刑威逼,要嫔妾把罪责推到皇后身上,嫔妾宁死不屈,连自己的孩儿都没有保住,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谁?”林语筝轻叹了一声,用丝绢微微擦拭着脸上的泪珠,继续道:“嫔妾的孩儿死了,后宫人人都为之惋惜,可嫔妾不觉得可惜,他的死若能换来皇上片刻的高枕无忧,那也是他做孩儿的一片孝心,你说对也不对?”

严侍德深呼了一口气,仿佛要把那些陈年旧事一股脑翻出来一样,幽幽道:“皇上并不是你们想的这番薄情。”

林语筝止了泪,坚定道:“嫔妾愿洗耳恭听。”

严侍德娓娓道来:“当年天下初定,先帝与凤将军均无子嗣,两人约定,日后若有子嗣,必定指腹为婚,后来先帝登基,凤将军战死沙场,他留下一双女儿,大的名凤梓柔,小的便是如今的贤妃凤梓峦。”

林语筝微微一惊,自嘲道:“名字中果然有个‘柔’字!”林语筝认命的轻笑了一声,又道:“怪不得当日贤妃在咸福宫外痛哭,原来是这个道理?”

严侍德点了点头道:“虽然凤将军早逝,但先帝依旧履行诺言,打算封他的女儿做太子妃,所以先帝就把大女儿凤梓柔指给了皇上,也就是当时的太子,而把二女儿凤梓峦指给了宣王。”说到这里,严侍德不禁顿了顿,继续道:“本来是一件双喜临门的好事,可谁知偏偏成婚当日,出了岔子!”

林语筝眼角一动,便已猜到了缘由,接着道:“可是两位姑娘上错了花轿?”

严侍德点点头道:“皇家办喜事,居然出来这种叉子,先皇大怒,可又素手无策,只能将错就错了。”严侍德说着,还忍不住涌出几滴泪花,用袖口试了试道:“原本事情已然如此,也算有个消停,可谁知宣王与那凤大姑娘才新婚不久,便暴毙了,太后大怒,勒令追查结果,谁知查案的侍卫还没到宣王府,那宣王妃就纵火了。先帝本就病重,得了宣王的死讯,也没挨多久,便驾崩了。”

说到这里,林语筝心下已经明了,只怕那关在咸福宫的女子,便是那凤梓柔无疑。怪不得赵辰南会平白给自己一个“柔”字做封号,只怕这后宫中,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不止严侍德一人,赵辰南故意这么做,怕只是想给那些人提个醒,当年的事情,他一直在心上记得。

“那宣王妃可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不瞒柔嫔主子,宣王妃经王府大火之后,面容尽毁,神智不清,连皇上是谁都记不清了,皇上每去便亲自送汤喂药,无奈药石罔效,已经故去了。”

林语筝垂下眼睑,心道:怪不得赵辰南当日看见她带着面纱,会有如此反应,原来……自己不过是她的替身罢了,只怕那过去的十年,他便是这么跟着她过的。林语筝只觉得心底涌起一丝悲凉,想要发泄,却又无处发泄。

“贤妃既然和宣王妃是姐妹,那自然和宣王妃有几分相像,皇上理应宠幸她,缘何我听说,她在后宫不甚受宠。”林语筝收起自己悲凉的心绪,继续问道。

“柔嫔有所不知,那宣王妃是凤将军的原配所生,只因难产死了,所以才续了弦,是以贤妃是二夫人所生,女随母像了,所以和宣王妃并不相像,放眼如今的后宫,容貌最像宣王妃的,只怕除了柔嫔主子您以外,便是姚婉仪了。”严侍德抖抖眼皮,坦然道,既然已选了林语筝当赌注,日后想要独善其身,怕也难了。

林语筝心下暗暗一笑,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花轿都能上错,那投胎岂不是也能投错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平白与人换了魂魄,岂不是更天方夜谭,只腹诽道:定然是那老太婆使了什么手段,才会酿出这些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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